趙瑜坐在徐晴婠的斜對面,隔著諾大的舞池,看徐晴婠。
從容鎮定中帶著幾分戒備,作為一個新入宮的女子,徐晴婠的狀態,是鼎好的。
這是她的本能反應,而非教導能教導出來的。
耳邊充斥著各色聲音,而那些聲音,許是出于嫉妒許是出于心頭不平衡,說出來的話,都不好聽。
可徐晴婠面不變色。
她還沒有能變色的資本,所以,不管旁人說什么,面不變色,才是最好的回擊和保護自己的方法。
大殿中,人員幾乎全部到位,隨著一聲通傳,舞娘退下舞池,殿中悄然無聲,平皇貴妃被人扶著行了進來。
環佩叮當,面帶笑容,款款走到主位落座。
幾句秋光和煦,很高興大家齊聚一堂恣意小酌的話說罷,宴席便正式開始。
御膳房呈上各色吃食,頓時奇香四溢。
而菜色的最后五道,則是出自平皇貴妃的小廚房。
平皇貴妃不愧是齊家之女,名門大閥出身,這五道菜,都是大家聞所未聞的,就連幾個百年世家的夫人,嘗了都拍手叫絕。
“宮中的御膳房已經是匯集天下名廚,囊盡天下美食,不料娘娘您這兒更是臥虎藏龍,這幾道菜,臣妾莫說是吃過見過,怕是做夢都夢不見,與您的私廚相較,宮里的御膳房,都要淪為街頭飯館了。”
一陣巧笑伴著嬌媚討寵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正是素日就和平皇貴妃親近的琪嬪。
她語落,平皇貴妃滿面和煦笑容,似有若無朝徐晴婠瞥了一眼。
琪嬪會意,便美眸流轉,眼波落向徐晴婠,“呦,我就說,娘娘宮里的菜色好吃吧,瞧瞧我們婠貴人,面前的盤子都要空了。”
她一語落下,大家的目光紛紛投向徐晴婠。
琪嬪轉頭朝平皇貴妃道:“娘娘,臣妾看,您還得再給婠貴人添菜,不然,這宴席還沒怎么開始,她這面前就都是空盤子了,讓人瞧著笑話,像是八輩子不曾吃過飯一樣。”
隨著琪嬪的聲音高低起伏的響起,大家指指點點的議論聲也都跟著響起。
“聽說婠貴人是個孤女,嘖嘖,怎么說呢,能把一家子都克死,她卻獨獨好好活著,這命,怕是太硬。”
“聽說婠貴人進宮之前,都是自己住的,長得這么漂亮,也不知道…”
“吁,這話不好說的,人家能進宮,自然是經過審查篩選的,身子肯定還是干凈的。”
“這可未必,難道你沒聽說過前朝一位得寵的妃子,就是出身青樓?青樓的姑娘,那都是一天千兒八百遍的讓人騎,可偏偏那皇帝就喜歡她那騷勁兒。”
“你是說,婠貴人出身青樓?”
“我可沒這么說,我就是覺得奇怪,她一個姑娘家的,又不出去做事又沒有人救濟,每日哪來的銀錢過活。”
“這倒是…”
“你們看你們看,她可真能吃!誰都知道,這宴席上的菜色,不過是伴著宴席做個陪襯,誰還真的去吃了,偏就她,盤子都要被吃進肚里了。”
“呵呵呵,可不是,吃相真丑!就她也配做貴人!”
“我看也是陛下一時興起,過幾天就把她丟一邊了,沒有什么母家支持又是個破鞋,誰稀罕她。”
議論聲并不低,或者,大家為了討好平皇貴妃,又為了宣泄自己心頭的酸意,刻意的說的有些高。
徐晴婠一口一口吃著面前的菜,全然不當回事。
這些菜,真的好吃,好吃為何不吃,吃飽了,才有力氣戰斗!
平皇貴妃眼看徐晴婠面不變色的又夾了一筷子河豚入口,有些氣惱,卻是面上帶著盈盈笑意,朝徐晴婠道:“這河豚可是好吃?若是好吃,本宮讓人再給你添一份。”
徐晴婠忙擱下筷子,起身盈盈一福,“多謝娘娘。”
平皇貴妃…
“那道八珍鵝肝,本宮瞧著也對你的口味,再來一份?”
“多謝娘娘。”徐晴婠依舊一臉從容,帶著微微揚起的恭敬的恰到好處的笑意,道。
琪嬪看著平皇貴妃捏著絲帕的手骨節微微發白,便轉頭朝徐晴婠道:“婠貴人就算進宮之前窮酸,也沒有必要當著滿京都世家夫人小姐的面如此吧,好像進了宮就不給你吃飯一樣,陛下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徐晴婠默不作聲。
趙瑜嘴角揚著一縷笑,默默看著。
琪嬪說出去的話無人接茬,頓時覺得心頭光火,面色便凌厲了幾分,“和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徐晴婠溫聲回答。
琪嬪惡狠狠瞪了她一眼,“聽到了為何不回答,你是藐視本宮還是藐視娘娘。”
徐晴婠眉尖微蹙,抬眼朝琪嬪看過去,“臣妾不敢。”
琪嬪尖著聲音道:“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選秀第一天都敢勾引陛下,你還有什么不敢的!狐媚東西,多留你一天都是禍害。”
平皇貴妃眼見琪嬪因著拈酸說話跑題,忙道:“本宮宮里的東西你若覺得好吃,吃便是了,莫說一份兩份,你就是吃十份二十份,本宮也給得起。”
平皇貴妃語落,頓時滿殿譏諷落向徐晴婠。
十份二十份,就是養豬,豬也吃不了這么多吧!
語氣稍頓,平皇貴妃又道:“可是一點,琪嬪到底位份比你高,她既是同你說話,不管說的什么話,你都不能不理她,這規矩,想來教習嬤嬤也教過,你怎么就不記得了!”
人群里,有人不怕事的揚著聲音到了一句,“只記著吃了唄!”
有人起哄,“瞎說,人家哪里只記著吃了,分明還記著勾引陛下。”
徐晴婠置于衣袖里的手,捏成拳。
那些用尖酸刻薄的話說她的人,她們的臉,她都清清楚楚記下,有朝一日,全部讓她們用命來為今日償還。
眼角余光掃過那些人,徐晴婠朝著平皇貴妃屈膝道:“臣妾知錯了。”
平皇貴妃一臉教誨之色,“若是旁人,我說你幾句也就罷了,可偏偏是你,如今你正得陛下恩寵,風頭過甚,我若是不罰你,難以平后宮悠悠之口,本宮按著宮規罰你,你可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