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管事魚貫而出,沈高面色發青,跪在地上,置于身前的手,捏成拳頭,手背的青筋畢現。
“身為總管,本該是府中所有下人的表率,可你卻帶頭尋釁,不尊重公主,你覺得沈家容得下你這樣的惡奴?”嬤嬤尖利說道。
沈高驀地身子一顫。
若是趙瑜當真不經過將軍直接將他攆出府或者直接杖斃…他又能如何!
趙瑜可是帶了六百多人嫁進來的。
嬤嬤語落,趙瑜覷著沈高的神色,幽幽道:“知道自己錯了?”
沈高忙磕頭,“奴婢豬油悶了心,奴才知錯了,求三少奶奶寬宥奴才無知蠢笨。”
“無知蠢笨就不該忝居高位!”嬤嬤哼的一聲說道。
趙瑜知道,嬤嬤的初衷,首先是想要爭取這府中第一管事的權利,其次才是為她出頭。
沒理會嬤嬤的話,趙瑜看著沈高,道:“你既是蠢笨…”
沈高頓時一張臉繃緊。
趙瑜似笑非笑,道:“你既是蠢笨,我就告訴你如何做,第一,將軍和沈慕是出去打仗,突厥進犯,已經一連擊破十二所,直奔中原,這次戰爭有多兇險,想來你不是不清楚,這個時候,我不希望將軍府鬧出任何內訌來影響將軍和沈慕的前線作戰,一旦他們戰敗,整個京都,將會面臨突厥鐵騎的血洗!”
沈高沒想到趙瑜開口說的,會是這些。
那種凜然的氣勢,猶如沈晉中,甚至,比沈晉中還要激人心肺,不由肅然。
“威遠軍,是抗擊突厥的唯一有力軍,這一點你比我清楚,所以,將軍和沈慕前方作戰,在京都,府里上下所有人,必須精誠團結,你身為總管,這是你的首要職責,若是因為人心叵測而鬧出任何有損府邸形象的丑聞,到時候,莫要怪我連帶你一起懲治。”
語氣一頓,趙瑜忽的冷笑,“這些年在將軍府做總管,你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個孫子,兩個孫女兒,兩個人外孫想來沾光不少!你若丟了飯碗或者性命,他們的日子,想來艱難。”
沈高頓時一個激靈看向趙瑜。
趙瑜揚起嘴角,“所以,于公于私,請你做好你一個總管該做的!今日的事,我念你懵懂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你還能再糊涂一次。”
“公主!”聽到趙瑜如是說,嬤嬤立刻急了。
怎么能既往不咎呢,若是不咎,她怎么辦,一山不容二虎,沈高是總管,她呢!
趙瑜不理會嬤嬤,在她語落之際,對沈高道:“等會,你親自去一趟兵部尚書齊大人家里,問問他,如今沈慕出兵在外,他府里的齊冉,是不是還要上趕著來做妾,若是不愿,讓他自己去向父皇求情,父皇念在他齊家勞苦功高的份上,興許就會收回成命,免了她做妾的這道圣旨。”
按照皇上原先的圣旨賜婚,趙瑜和沈慕白日成親,到了夜里城門落匙時分,齊冉的一頂小轎,則從府邸側門被抬入。
但是昨夜事發突然,齊冉的轎子,便沒有來。
“若是齊大人堅持,你則隨著齊冉的轎子一起回來。”
眼見趙瑜不再提懲罰一事,沈高輕輕吁出一口氣,應諾道:“是,奴才等會就去。”
趙瑜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已經微涼的茶,又道:“眼下,十二防所被突厥攻破,他們所經之處,必定燒殺搶掠,想來流民一定極速倍增,這些流民,有些是飽食可以安撫,有些怕是就要生惹是非。”
“為了不讓京城混亂,你放出消息去,但凡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人,都可以到我豐臺的莊子上暫時避難,等到戰事結束,朝廷自然會派人重建他們家園。這期間,他們一應吃穿用度,我全部個人負責,另外,我會請一些工匠師傅去教習他們一些手藝。”
“公主!流民何其多,公主怎么照拂的過來!”嬤嬤一聽說趙瑜要用她自己的錢,頓時急了。
趙瑜知道,這嬤嬤,是皇后精挑細選的,她的言行,目前而言,嬤嬤必定會尋機會匯報給皇后。
“嬤嬤,眼下皇兄養病,我怎能不替皇兄盡力,國家危難之時,正是各個皇子爭相表現的時候,你若覺得我做的不妥,大可明日進宮去問問母后,看她如何說!”趙瑜神色嚴厲。
她提了皇后,嬤嬤反倒無話可勸,只心頭依舊不甘。
那么多銀子,憑什么都給那些賤民用了!
嬤嬤閉嘴,趙瑜轉頭繼續對沈高道:“這個消息,你務必盡快散播到全國范圍。豐臺莊子那里,我會盡快挑選合適的人過去。”
趙瑜的一連幾道命令,讓沈高刮目相看。
心頭不由升起一種將門媳婦理當如此的慷慨之情,這種情緒使然,讓沈高對趙瑜的那種尊敬,由一開始的不得不敬,變成心甘情愿的敬畏!
猶如對沈慕和沈晉中。
原以為趙瑜不過是個被鎮寧侯府養歪了的不諳世事的天真姑娘,沒想到,他竟是錯大了!
該說的,吩咐下去之后,趙瑜便沒有多留沈高。
自己也渾身乏累的緊,沈高一走,她便立刻回新房。
正如沈氏所言,泡澡的水,早已經備好,由吉月服侍著,趙瑜將自己通身浸泡在溫熱的灑滿花瓣的水中,一天的疲累,一點一點散去。
欲要奪嫡,手中不能沒有自己的武裝力量。
這次戰亂,正好給了她儲備的機會。
那些被收集到豐臺的流民,不論男女…定能挑出合適的人選。
原以為要費些周折才能養成一些私兵,沒想到,上天眷顧她,竟是給了她這樣的機會!
只是沈慕…你可一定要平安歸來,我還等著與你洞房之后,執手相看江山!
原本想要思忖些事情,卻不知怎么就睡過去。
若不是吉月及時叫醒,她怕是要在這木桶里被泡發了。
一個新婚之夜,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去。
按著規矩,新婚夫婦是要在卯時進宮向皇上皇后磕頭,被皇上皇后賜過茶,趙瑜才能回到威遠將軍府給威遠將軍府的長輩敬茶。
如今,沈慕不在,沈晉中也不在,宮里卻沒有傳出消息要她不必進宮。
既是如此,只睡了不到一個時辰,趙瑜便又渾身酸痛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