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銘語落,沈慕倏地轉身,鬼魅一般快速的朝蘇瑜床榻邊奔來,“你醒了?”
滿是欣喜。
手被沈慕一把抓起,蘇瑜知道,剛剛那一瞥,并非做夢。
心頭有一種異樣升起,欲要再看秦銘,可秦銘已經轉身離開。
蘇瑜嘴角含了笑,朝沈慕看去,抬手觸摸沈慕的眉眼,“怎么瘦成這個樣子?”
“你若再不醒,我還得繼續瘦!”
蘇瑜…
發生了這么多事,此時醒來,她心頭實在是有千言萬語想要和沈慕說。
可卻又不知,究竟要從何說起。
“安心養病,什么話,等身體好了,只要你問,我都告訴你。”沈慕仿佛洞察了蘇瑜的心思一般,柔聲道:“現在,什么都不許問。我去給你端粥吃。這么久都只用湯藥吊命,好容易醒了,是要喝些粥的。”
蘇瑜嘴角微翕,最終只點點頭,朝著沈慕滿面溫柔的笑,“好。”
沈慕離開須臾,端著一碗粥折返回來,“坐的起來嗎?若是坐的起來,還是不要總躺著,剛剛出去端粥,遇著大夫,大夫說,你身上的外傷內傷,已經痊愈了,身子虛弱,是因為躺了太久,能活動,還是要活動一下的好,有助于恢復。”
蘇瑜點頭,“你扶我坐起來。”
語氣里,帶著不自覺的撒嬌。
沈慕眼角眉梢倏忽蓄了笑意,小心翼翼如同在扶什么易碎之物一般,扶了蘇瑜坐起身,拿了一個大靠枕給她靠在后背,“來,吃粥。”
蘇瑜掃了一眼那粥碗,白白一碗白粥,她實在沒有什么食欲,卻含笑道:“你喂我。”
沈慕眼底的笑,愈發濃。
舀了一勺粥,輕輕吹拂幾下,送到蘇瑜嘴邊,“試試燙嗎?”
蘇瑜搖頭,張口喝下。
寡淡的白粥,甚至沒有一絲米香味。
沈慕眼底帶著閃爍的亮光,“許久不吃東西,聞著飯味香吧。”
蘇瑜點頭,“香。”
是你喂的,都香,哪怕是藥。
接下來的數日,蘇瑜身子以極快的速度恢復著,沈慕面上神色,一日輕松過一日,開始著手準備他們回京事宜。
等到第十日,蘇瑜已經徹底無恙。
這十天來,她沒有見過秦銘一次。
習慣了北方的山川豪邁秋高氣爽,云南的秋天,蘇瑜只覺更多一分讓人流連忘返的詩意,尤其她所在之處,又是秦軍軍營。
軍人的鐵骨錚錚鏗鏘豪邁與鐘靈毓秀的山勢相交相融,讓人只覺格外心頭震撼。
只覺人便是山,山便是人!
操練場上,嘿哈嘶喊的聲音,不絕于耳,目及之處的半山腰上,卻是有不知名的小花開遍山腰,而山頂,又云霧繚繞,仿似神仙居住,一切都那么不安常理那么變幻莫測。
立在帳前,蘇瑜貪婪的深吸一口氣。
“聽說你已經痊愈了?”
猛地聽到聲音,蘇瑜心頭一跳,轉頭就看到秦銘牽著一匹馬正朝她走來。
這一瞬,她竟然生出一種感覺,她立在這里,就是在等秦銘出現。
這種感覺一出,蘇瑜立刻將其扼殺。
胡思亂想什么!
抿嘴一笑,“秦將軍今日得閑?秦將軍救命之恩,我還從未謝過。”
秦銘爽朗一笑,眼睛里的目光,卻是熾熱粘稠,“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說罷,秦銘拍拍身側的馬,“蘇大小姐…”話音出口,立時一頓,轉而改口,“公主殿下可是會騎馬?”
他的突然改口讓蘇瑜壓制了數日的心思,如同洪水泛濫一般,倏忽泄出。
公主…
是啊,從此再無蘇瑜,只有公主。
心頭萬般情緒攪的蘇瑜情緒悶悶,只覺胸口被巨石壓著,喘不上氣,看著秦銘身側的那匹馬,蘇瑜上前,“怎么,秦將軍是要邀我騎馬嗎?”
說著,蘇瑜抬手朝著那馬兒打出一個響亮的口哨。
從小在鎮寧侯府長大,騎馬豈能不會!
不僅會騎馬,就連部隊用來警戒馬匹處于備戰迎戰狀態的呼哨,她都隨手拈來。
哨聲響起,秦銘身側的馬兒立刻四只腳來回挪動,帶著不確定的疑惑,偏頭看秦銘。
秦銘哈哈大笑,眼中的帶著意外欣喜之色,“公主殿下竟是連這個都會,就連我的坐騎,都受了公主殿下的影響。”
被秦銘喚公主殿下,蘇瑜心頭,實在別扭,便道:“我受將軍救命之恩,將軍若是不嫌棄,不如我喚將軍秦大哥,將軍喚我瑜兒如何?至于禮節位份…這里是云南,更何況,又無外人。再者,我這公主身份究竟如何,秦將軍怕是比我知道的都清楚,我聽著,實在心頭別扭。”
秦銘一愣,隨即看向蘇瑜的眼底,有一種異樣的卻火熱的光芒閃過,然后點頭,“好,瑜兒,明日你和沈慕回京,今日我帶你去看看我云南風光!”
秦銘原以為,蘇瑜不會騎馬,如此,他正好可以載著蘇瑜。
美人在前,縱是得不到,能有此策馬奔騰一段美好時光,也是他此生最好的記憶了。
卻不成想,蘇瑜是個好手,他沒有機會將蘇瑜擁在身前,帶她馳騁山林,只得再為蘇瑜另挑一匹馬。
蘇瑜原以為秦銘帶她去的,是濃密山林,卻不成想,峰回路轉,幾番兜轉,最終竟是有一片平坦的草原出現在她面前,且漫無邊際。
此時雖是秋日,可云南的草地,依舊青草碧綠,在秋風吹拂下,泛起綠色浪花。
這無際的靜謐的曠野,是秦銘一下一手安定下的。
心頭憋悶壓抑,猛然看到這樣的草原,蘇瑜忍不住馬鞭高揚,策馬飛奔而出。
勁風在耳邊獵獵吹響,翻動著身上衣袂,頭上秀發,將她積壓纏繞了滿腔的愁緒都吹散!
與這天地鐘靈相較,她心頭的那些事,又渺小的算什么!
蘇瑜第一次知道,原來天地浩渺,包容力竟然這樣的大。
不過是策馬幾圈,她竟真的覺得心頭舒暢。
那些積壓于心的事,與她,再不是什么沉重的不得了的事。
秦銘一路緊隨蘇瑜,卻只慢她半拍,任由她肆意在這遼闊之地狂奔,側臉之下,那張撩人心頭的小臉,那樣的張揚迷人。
跑累了,蘇瑜漸漸勒馬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