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將金簪插到發髻上,蹲身嫌惡的在華岐的衣裙上擦擦自己手上的血跡,然后起身直返馬車,蹬車上輦。
全程仰頭抬顱。
從前她是鎮寧侯府唯一的大小姐,高貴不可侵犯。
以后,她是皇后嫡出的女兒,唯一的嫡公主,更是不容人踐踏分毫!
可一上馬車,蘇瑜究竟是如何渾身虛軟直冒冷汗跌坐下去,只有她自己知道。
坐定后,大喘幾口氣,略略挑起一個窗簾縫隙,朝外看。
她敢反擊華岐,不過是一個博弈。
自從她被綁架來,除了吃喝住宿惡略外,南宮驁對她,其實尚算客氣。
雖然幾次威脅,甚至有一次南宮驁扯破她的衣衫,可細想起來,憑著南宮驁的武功地位,應該是他本心就并非真的想要對她如何,用南宮驁自己的話來說,他是想要看看她到底能有多貞烈。
像好奇又像看戲。
南宮驁若當真存了玷污她的心思,不需其他,只一包藥粉將她迷暈過去,就大事告成。
還有,她幾次傷到南宮驁,可謂出手的目的都是狠毒,都是竭盡所能的給他最大的傷害,可他倒地之后,卻沒有叫過一次,他的屋外,時時都有護衛把手,只要他叫一聲,他們即刻就沖進來。
但是他沒有。
另外,每次傷了南宮驁,事后南宮驁并未懲治她。
按著南宮驁乖戾暴躁的性子,這簡直奇怪到極點。
仿似南宮驁對他所有的隨從都是一言不合就要怒斥,唯獨對她,尚算不同。
再有就是南宮驁與她說話時,幾次語氣黯然,那種黯然所代表的情緒,讓蘇瑜心頭莫名其妙覺得,她和南宮驁之間,應該不僅僅只是見過這一次,可事實上,她們之前,的確沒有見過。
就是見,那也是上一世的她,以皇后的身份見過南宮驁。
這些種種匯聚一起,給了蘇瑜博弈的資本。
一條細細的縫隙,窗簾外,蘇瑜看到,有兩個彪壯大漢在那王姓老者的指揮下,將華岐抬了起來,朝著她前面的馬車走去。
有人滿目憤怒看向她的馬車,卻被那王姓老者一聲呵斥,連忙散開。
很快,馬車開拔。
一切平靜的連個浪花都沒有,甚至都沒有人來和她要那刺傷華岐的金簪。
大概他們也看出,憑著她的性子,不到迫不得已,斷然不會自殺吧。
馬車行了大約半個時辰,蘇瑜終于徹底松下一口氣。
馬車里尚算寬敞,里面放了飲水和點心干糧,甚至還有兩本書,不知是誰這樣貼心,給她備下的打發時間的東西。
除了馬車車窗被木條定死,車門處守了兩個彪壯大漢,使得她無論如何也逃脫不得外,這趟云南之行,到沒有蘇瑜想象中那樣艱苦。
只是一點,讓蘇瑜意外,他們一路去云南,路上竟然連一個追上來的人都沒有。
她的家人,她的親人,她所依靠的那些人,好像都不知道她被人劫持綁架一樣。
一路上,他們晝夜不歇的狂奔。
每到驛站,便更換馬匹,補充食物飲水,對外只說是回云南入葬,不敢耽誤,那口棺材,到的確是個言之有物的東西。
可蘇瑜奇怪,他們是從哪里得到的通行證,一路暢通無阻的直奔云南呢?竟然沒有被攔下一次。
甚至有一次過城門,因為門口排隊之人實在太多,城門看守還特意開了側門讓他們通過,透過窗簾,蘇瑜清楚的看到,那些城門看守對著那個姓王的老者,點頭哈腰。
他們可是甘南人啊!
就算掩飾的好,也只能裝作行商百姓,可卻受到如此優待,可見他們手中握著的那張通行證,一定非同尋常。
蘇瑜第一反應,便是那通行證乃兵部開出。
只有兵部的軍務通行證,才有這樣大的威力。
兵部,有人與他們勾結!
會是甘礫嗎?
日出日落,晝夜更替,數日的奔波讓蘇瑜有足夠充足的時間來想這整個事情。
一切回到她被劫持的當天。
因著看重,三叔給她準備了四個暗衛,這些暗衛,尋常不會出沒打擾她,卻是在她有危險的時候,即刻現身。
可她被綁架那日,在馬車被人團團包圍,高全怒斥這些人的時候,那些暗衛,并未出現。
明明已經是危機時刻,他們為何不出現!
還有…既是劫持,有何必要將她的馬車全部罩住,讓她聽不見外面聲響,也看不見外面情形,有這個必要嗎?
這一點,實在奇怪。
當時不覺如何,現在細想,卻覺這似乎是有人刻意罩住馬車,不愿讓她看到什么…那不愿讓她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一種猜測,猶如毒蛇,自蘇瑜心底竄起,她不愿接受,可這種猜測,卻是拼命的生根發芽。
南宮驁劫持她,必定是與人合作。
這個合作之人,若非甘氏亦或甘礫,那么便是其他她認識并且親近之人…想到這些,蘇瑜只覺全身冰冷。
這行人當中,究竟誰是那個偷偷將匕首放到干草堆的人?
行了不知多少個日夜,夏日已經變為秋日,一行車隊已經踏入云南境內。
可秋日的云南,夜里還是難免大霧彌漫,讓人不辨前方路途,不得已,他們在進入云南之后,只得晝行夜息。
一路不見的華岐,終于在一次留宿客棧的夜里,又一次出現在蘇瑜面前,她的傷口,已經好利索。
蘇瑜才洗漱過,正要上床去睡,大門被人猛地推開,重重一推,推斷了大門朝屋內的鎖,華岐走進來,蘇瑜這才意識到,原來客棧的門鎖這樣不結實。
華岐滿面憤怒,雙目噴火一般盯著蘇瑜,幾步行到她面前,揚手朝著蘇瑜面上就要摑去,“賤人。”
蘇瑜偏頭一閃,躲過這一巴掌,立在一側冷笑,“華岐姑娘不去照拂你那躺在棺材里的主子,怎么一雙眼睛就盯著我不放呢?”
華岐陰著臉,“賤人,誰愿盯著你不放,我還怕污了我的眼睛!”說著話,華岐將一身衣衫朝蘇瑜劈頭蓋臉砸去,“這身衣裳,你現在就換上。”
衣服砸來,蘇瑜伸手接住,竟是一身黑色夜行衣。
心頭一跳,莫非已經到了地方,他們要行動了?
平靜了一路,隨著這黑色夜行衣的出現,一切平靜終于要被打破,可有關他們的行動,他們的目的,蘇瑜還一無所知。
目光從夜行衣上挪開,蘇瑜抬眸,朝華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