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一涌,蘇瑜不由心頭發緊,又朝蘇恪去看。
恰好蘇恪轉頭,蘇瑜忙目光躲閃,避之一旁。
耳邊,卻是響起蘇恪頗帶沙啞的聲音,“不論發生什么,你都是我鎮寧侯府唯一的嫡出長小姐。”
蘇瑜本就緊縮的心,驟然停掉一拍。
三叔為何說這樣的話…三叔…三叔是知道了什么!
三叔知道她的身世了?還是說…三叔知道陛下召她進宮是為了何事?
蘇瑜不敢抬眸去看蘇恪,只默不作聲跟在他一側,踏在月光浸染的青石板上,只覺這夏日的石板,寒的人心慌。
蘇恪又道:“你放心,只要鎮寧侯府在,你必定平安無事…”
語落,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又低低道了一句,“皇后也會平安。”
只是他聲音極小,似蚊吶一般,蘇瑜沒聽清,只隱隱約約聽到皇后二字,已經是驚得她心跳如雷。
“三叔?我…”
蘇恪阻了蘇瑜的話,“三叔不管你知道了什么,從何處知道,從何時知道,我只知道一點,你是我大哥大嫂的長女,唯一的孩子,鎮寧侯府永遠都是你的家。你的親人,就是鎮寧侯府的親人,你的敵人,就是鎮寧侯府的敵人,死敵!”
蘇瑜鼻根一酸,眼淚驟然就落下,如雨磅礴,伸手扯住蘇恪的衣袖,“三叔!”
說話間,已經又重新回到養心殿。
平貴妃一臉難看立在養心殿外,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她的滿面怒氣,眼見蘇恪和蘇瑜進來,眉心一挑,滿目驚詫,“你們怎么來了?”
那引路小內侍立刻道:“陛下口諭,傳了鎮寧候和蘇大小姐問話。”
蘇恪向平貴妃行了一個外臣禮,目不斜視,徑直跟在小內侍身后,朝養心殿大門而去。
蘇瑜福了一福,緊跟蘇恪。
此刻她已經擦掉滿眼滿面淚痕,只是眼皮紅腫卻是遮不住。
平貴妃被從養心殿攆出來,一肚子火氣,不敢沖著蘇恪發,卻是對蘇瑜道:“聽說三殿下特意尋到了蘇家祖宅,和蘇大小姐共度一夜…”
蘇瑜原本已經和平貴妃擦肩而過,聞言,頓時腳下步子一頓,倏地回頭,朝著平貴妃面上,揚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在養心殿外的院中,響起。
格外引人眼目。
蘇瑜一巴掌用的力氣大,平貴妃猛不防,頓時身子一個趔趄,向后退了幾步,被宮婢扶著,才站穩。
莫說蘇瑜一個外臣之女動宮中貴妃已經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單單她這一巴掌來的突然,就讓平貴妃震驚之下,怒火如被潑油。
“蘇瑜,你好大的膽子!來人,給本宮把這目無王法的東西拿下!”平貴妃震怒攻心,一手捂著火辣辣的臉,一手直指蘇瑜,氣的渾身發顫。
這輩子,她都沒有挨過巴掌!
今兒居然被蘇瑜這黃毛丫頭打了!
平貴妃言落,她身后的幾個宮婢,立刻上前。
蘇恪亦是被蘇瑜這突然的舉動一驚。
蘇瑜轉性子前,一直是乖巧溫和,做事向來知禮懂分寸,后來雖是經歷了趙衍和陸家那些事,性子和之前變得大不同,可也只是較之先前凌厲了許多,并未做過任何逾越冒失之事。
今兒怎么就揚了平貴妃。
方才平貴妃那一句話,他也聽到了,卻是說的讓人心頭憤怒,可按著蘇瑜的城府性子,心里再怎么惱怒,也斷然不會到了喪失理智動人的地步。
就算打,她也該是事后打悶棍,絕對不會像剛剛那樣,劈頭蓋臉給人家一巴掌。
電光火石間,心思一個翻滾,蘇恪身子一橫,擋在蘇瑜前面,冷冽的目光掃過上前的宮婢,“誰敢!”
只兩個字,幾個執行平貴妃命令的宮婢便嚇得肩頭一縮,頓了步子,回頭朝平貴妃去看。
平貴妃越發恨惱沖天,一步上前,直視蘇恪,“你要造反嗎?”
盛怒之下,頭上一支金步搖在月光下,閃著寒人心肺的光澤,盛裝下的平貴妃,沒了以往的嫵媚風情,周身散發著濃烈的戾氣。
“臣不敢!”話雖如此,蘇恪的態度,卻是絕不退讓。
平貴妃一聲冷笑,“侯爺當真以為,齊家敵不過鎮寧侯府?”
“有何官職皆是皇恩浩蕩,臣不敢有此攀比之心,不過…鎮寧侯府的軍權,的確是齊家比不上的。”
蘇恪一句話,說的平貴妃臉色青白,一團怒氣如烈火焚心,灼的她五臟生疼。
冷笑連連,“好,好一個皇恩浩蕩,好一個比不上!齊家比不上鎮寧侯府,可本宮卻是一品貴妃,蘇瑜一個無品無階的黃毛丫頭,敢對本宮下手,那就是滔天之罪,蘇恪你也要犯下忤逆之罪?本宮就不信,你鎮寧侯府再大的面子,陛下能容得下蘇瑜如此刁鉆歹毒!”
那個前去傳召蘇恪和蘇瑜的小內侍,眼見養心殿都到了,卻意外發生這樣的事,急的嘴里倏忽長出一個血泡來。
忍著嘴疼,前去勸解,“娘娘,侯爺,什么話,您二位御前再說,陛下現在還等著侯爺和蘇大小姐呢!”
平貴妃美眸微動,嘴角一揚,冷笑道:“正是這話,陛下面前,自有公允。”
說罷,頭也不回,越過蘇恪和蘇瑜,徑直朝大門而去。
剛剛她被皇上攆了出來,現在,這正好是個機會!
殿里的事,單單鐸兒一人怎么能扳倒皇后。
平貴妃前腳離開,蘇瑜立刻扯了扯蘇恪的衣袖,朝他遞去一眼。
只是一眼,蘇恪便是心領神會,低聲道:“你故意的?”
蘇瑜點頭。
蘇恪松下一口氣。
自從蘇瑜轉了性子,他對這侄女,總能生出莫名的信任來。
蘇瑜既是故意為之,必定有她如此的道理,也一定有她善后的手段,最不濟,還有他在后方撐著!
松下一口氣的同時,又暗自納悶,這信任也不知是從何而來!
蘇瑜分明還只是個剛才開始歷練的小姑娘!
不等蘇恪多思,養心殿門前,小內侍已經通傳過,大門咯吱被展開,他當即收了心思,提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