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烈日曝曬,才進了正明堂,王氏就急急迎了出來,牽了蘇瑜的手一面朝屋里走,一面埋怨,“大熱天的,怎么也不知道撐一把傘,才受了寒氣生病,這若再中了暑氣,你這小命還要不要了!”
一世重生,再見王氏,蘇瑜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就落下來。
見到仇人,她忍得住心頭的怒火,笑臉相迎殺伐決斷間游刃有余,可見到親人,心頭那攢動的沸騰的情愫,卻是壓都壓不住。
眼見蘇瑜哭的兇,王氏一臉心疼,彎腰捧了蘇瑜巴掌大的小臉,“怎么了,誰欺負我們瑜兒了?”
昨日夜里在梧桐居發生的事,以及剛剛在秋香園發生的事,王氏雖不知道的詳細,卻也知道蘇瑜同她外祖一家鬧了矛盾。
正心里疑惑,究竟是發生了什么,竟能讓一向尊敬竇氏的蘇瑜發這樣大的脾氣,沒想到蘇瑜一見她就委屈成這樣,王氏心頭,不由動了心思。
更何況,還有當年那件事…
思緒微閃,就見蘇瑜抹淚抬眸,嘟著嘴巴道:“這里是我家,有三叔三嬸護著我,誰敢欺負我,就是…就是我不想嫁給三皇子!”
聽到蘇瑜突然提起這個,王氏登時心頭大疑,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提起了嫁人!
莫非蘇瑜和她外祖家鬧矛盾,是因為這個?
疑慮竇生,王氏端起一旁的水晶碗,“先喝一碗綠豆湯,解解暑氣,又是生病又是烤太陽還心緒郁結,這小身板哪里經得住!”
蘇瑜接過水晶碗,卻是端在手里不喝,一臉欲言又止。
王氏心知她這是有話要說,便屏退左右侍奉的丫鬟。
待到大門被合掩,蘇瑜道:“她們逼我!”
說著,仰頭,一口喝干手里那碗綠豆湯,絲帕抹過嘴角,道:“清灼表姐和三皇子有染,毀了清白,舅母和外祖母既想要讓清灼表姐進三皇子的王府,又怕進了之后受欺負,就逼著我嫁給三皇子!”
王氏聞言,驟然大驚,“什么?”
那日陸清灼自寺院上香回來,她就覺得像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事關蘇瑜外祖一家,她怕蘇瑜難做,只要不危及蘇瑜的,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并不插手。
沒想到,竟然是發生了這種事。
蘇瑜點頭,“前幾日舅母落胎,我心里愧疚萬分,舅母便以此作逼,讓我嫁給三殿下,所以我才…”
王氏恍然!
難怪蘇瑜要發這樣大的脾氣了!
那些人,心腸也太狠,一個是嫡親的孫女,一個是嫡親的外孫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況,她們客居鎮寧侯府,蘇瑜對她們千好萬好,生怕她們委屈一點,她們竟是如此…
“這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
蘇瑜搖頭,“沒有誤會。”
說著,蘇瑜起身,行到王氏身邊,小腦袋朝著王氏肩窩一靠,“三嬸,您可千萬要向著瑜兒,別把瑜兒給隨便嫁了。”
王氏心頭又怒又驚,可撫著蘇瑜的后背,卻又不禁一笑,“傻孩子,三嬸何時為難過你,除了你小時候挑食不肯好好吃飯那一樁!”
蘇瑜噗嗤一聲,破涕而笑,“外祖母和舅母這樣對我,可見她們對我感情寡薄,枉我平素待她們那么好,都是沒良心的!今日做出這種事逼我,趕明兒還不知如何呢!從今以后,我再也不那樣對她們了,我只對三叔三嬸好。”
蘇瑜一句話,道盡前世今生所愿。
王氏心頭一熱,出口卻是道:“這小嘴甜的,三嬸瞧瞧,是不是抹了蜜!”
蘇瑜在王氏肩頭一蹭,“三嬸,我這些日子,那般親近外祖母,冷落了三嬸,三嬸是不是很難受啊?”
王氏一怔,只覺心口像是被人捏了一把,鼻根跟著就有些發酸。
說不難受,那是假的。
她把蘇瑜當自己親身女兒一樣養…可那是蘇瑜嫡親的外祖母啊,蘇瑜和她們親近,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況,當年那件事,她并無確鑿的證據,就是竇氏所為。
故而心里再怎么吃味,她也尊重蘇瑜的選擇。
沒想到,這丫頭今兒倒是直接問出來了,深吸一口氣,王氏抬手捏捏蘇瑜的臉蛋,“三嬸知道,我們瑜兒心里有三嬸。”
蘇瑜酸脹的眼眶,只覺有淚往上滾,可正事還未說,只得壓下心里情緒,起身看著王氏,道:“三嬸,瑜兒求您一件事。”
王氏薄唇微抿,“什么事?”
“從今兒起,不管梧桐居和秋香園發生什么,三嬸都不要插手好不好。”
王氏一驚,“你要做什么?傻孩子,那可是你外祖母,這件事是她們做的不對,傷了瑜兒的心,可…”
王氏正說話,外間有丫鬟聲音響起,“夫人,侯爺回來了,正朝這邊過來。”
蘇瑜忙抬手替王氏抹了眼淚,又擦擦自己的眼淚,飛快說道:“三嬸放心,瑜兒一定不做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之事,三嬸就應了瑜兒吧!”
話音兒才落,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進來。
王氏只好壓下話頭。
盡管兩人都抹了淚,可蘇恪一進門,還是察覺異樣,更何況,昨兒梧桐居發生的事和方才秋香園的事,他也聽了一耳,上下打量蘇瑜一眼,道:“瑜兒怎么了?”
蘇瑜低低一福,行了禮,“等三叔吃飯,等的都餓哭了。”
蘇恪頓時…
王氏噗的一笑。
等蘇恪洗漱過后,三人圍坐一桌吃飯。
午飯一畢,蘇瑜便遣退左右侍奉之人,對蘇恪道:“三叔,瑜兒想請三叔幫忙查一個人。”
蘇恪見她說的鄭重其事,又想起方才蘇瑜和王氏發紅的眼睛以及府中那些風聲,不由心頭略動,“誰?”
蘇瑜啟唇,“三皇子,趙衍!”
蘇恪驟然大驚,王氏便將蘇瑜所講之事,徐徐告訴蘇恪,聽到蕭悅榕和竇氏逼著蘇瑜嫁給趙衍時,蘇恪一張臉鐵青成一塊鐵板。
及至王氏語落,蘇恪略一思忖,看向蘇瑜,“你是覺得,三殿下與陸清灼之事,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