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陽從來不會在楚帝面前謙虛,聽見免禮的話,直起身體,不咸不淡的謝恩,顧明暖乖巧得多,安靜垂頭站在一旁,車架中的楚帝一準很心塞,不可能看不出蕭陽根本就不想行禮。
內侍放下梯子,楚帝主動從車架上走下來,一身龍袍顯得他氣勢鄙人,九龍朝冠上垂下的珠子等住他深邃的眸子,相比較顧明暖離開金陵時,楚帝要消瘦上一些,一抹陰郁簇在眉間,眼瞼隱隱現青色,臉色有著歇息不好的暗黃。
不過帝王的威嚴還在,倒也不敢令人忽視他。
這段日子楚帝過得并不好,一連串的天罰,先帝顯靈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浮動,他夜不能寐,籠屜虛弱,最后不得不在蕭家再出陰謀詭計前,提前決定還都燕京。
燕京…他做夢都想回到燕京,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深深的鐫刻在他心頭,當年他猶如噩夢般倉皇逃竄南下,本想著有朝一日能上演一出王者歸來,他沒能收攏北地,消弱根除盤踞北地的權臣靜北侯,只能被逼著回到燕京。
楚帝眼里極快閃過恥辱之色,卻又笑呵呵的說道:“多日不見,嘉寧出落得越發好看了。得知你和你義母皇后在北地一切安好,朕深感欣慰,皇后把你照顧得很好。”
罕見他對顧明暖和顏悅色,對他親生的女兒都沒這般親厚。
“多謝皇上夸獎。”
“皇后是你義母,你該怎么稱呼朕?”
楚帝帶著慈父般的笑容,眼角余光極快掃過蕭陽,一如既往的云淡風輕,仿佛對他突然親近顧明暖毫不在意一般。
同楚帝相比蕭陽年歲尚不大,但楚帝卻覺得自己仿佛從未看透過眼前的孤傲疏懶,面容昳麗的青年,蕭陽是沒謝玨俊美無雙,也不會像蕭越一般咄咄逼人,楚帝對他總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
在蕭陽去金陵時,楚帝明明知道他的厲害,卻一直把蕭陽留在身邊,把都指揮使的位置交給他,對他也多有縱容,不單單是想借此機會破壞蕭陽和蕭越的關系。
只是眼下,吃過蕭陽幾次大虧的楚帝在面對眼前的年輕人時,只有憤恨難平。
顧明暖抿著嘴唇,知曉楚帝的意思,這也是楚帝給她或是父親留下的最后機會,一聲父皇本也沒什么,她本就是厚臉皮的人,但她不愿讓蕭陽陷入為難境地。
“陛下,陛下。”
一身將軍鎧甲的男人推開內侍宮女大步走過來,龍驤虎步,一身英武氣息,頭盔蔓延到來臉龐,蓋住小半的面,簪纓高高豎起如同昂首挺胸的他,不肯屈服屈從,甲胄胸前的暗紅流蘇隨他腳步搖晃,平添一抹殺氣。
高大的身影完全把顧明暖和蕭陽罩住,他燦爛的一笑,“您又好多個女兒,我只有小暖一個,您怎能同臣搶女兒,她這輩子只有我這么一個爹,陛下富有天下,臣唯有這點骨血,您別跟我搶了,世上想做您義女的女孩兒多得是。”
楚帝眸子變了一變,顧衍抬起眸子同他對視,純碎,瘋狂…他暗暗心驚,完全不懷疑他再逼顧明暖,顧衍根本不會顧忌他的帝王身份。
當日顧明暖被困皇宮,顧衍可是生生砸碎了千斤重的宮門,顧衍重情,對骨血至親維護之極,和其父顧四郎很像。
他明明可以為顧四郎做主,嚴處誣陷他的兄長族人,可顧四郎什么都沒說拋下功名利祿一個人遠走涼州。
楚帝從不相信顧四郎會做出同嫂子不清不白的事兒,姜氏再出色,顧四郎也只是把她當作姐姐一般,當年有許多的女孩子都心儀他,沒見他對誰親近過。
再也見不到了,滿街女子齊齊去看顧四郎的盛況,當日他還為此狠狠吃過顧四郎的醋,怕是連他英武不凡的皇兄都不愿意同顧四郎一起出行。
倘若顧四郎還在,蕭家絕不會像現在這般狂妄,野心勃勃,僅僅憑著兩句話就能讓老侯爺認輸聽話的人,除了先帝英宗外,只有顧四郎。
楚帝目光落在蕭陽身上,“老侯爺當年極為敬佩顧四郎,曾戲言要給兒子娶最聰明的顧四郎的女兒,時隔多年,物是人非,燕王還是同顧明暖聯姻,想來你父親和顧四郎在天之靈…四郎未必愿意。”
“陛下,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的婚事就是我爹定下的,把小暖嫁給蕭陽,我挺高興的,我爹管縱然還在世,也不能違背我的意愿。”
顧衍不大明白楚帝的意思,但直接告訴他,楚帝這話不大好,拽住蕭陽,顯擺道:“陛下不知,我這女婿可是個能人,這世上沒他不懂的,不會的,對我女兒又好,孝順敬重我,小暖嫁給他,我放心,按文人說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楚帝一臉尷尬:“…好,是朕失言了。”
隨后他便向蕭越等人走去。
蕭陽嘴角勾起,小聲道:“其實我還有不會的。”
顧衍隨口問道:“什么?”
蕭陽卻看向顧明暖,動了動嘴唇,顧明暖心有靈犀,臉一下子紅了,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