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公公矜持似沒聽見顧明暖咬牙切齒說出的話來。
屋子里閨秀們炙熱嫉妒的眸光似針一般扎在顧明暖身上。
這就是趙賢妃要得嗎?
“不遭人嫉妒的人是庸才。”蘇芷見顧明暖面色鐵青,眸子滿是無奈,為自己的主子多解釋了一句:“該您的,誰也搶不去。主子說過,她想給您的,您也拒絕不了。”
聽起來蘇芷的語氣有種一切都交給他主子的意思,她只需要享受就好。
蘇公公翩然轉身離去。
顧明暖只能頂著眾人異樣火熱的目光命宮女把箱籠抬回自己的屋子,此時說再多都是徒勞的,只能讓她們自己想通了。
“三姐姐,我先回去了。”
“…好…”
即便是顧明菀也被蘇芷公公那句天下獨一無二給深深的震撼了,什么樣的衣物首飾能全天下沒第二件?
楚帝是不是太過抬舉顧明暖?
顧明菀身邊的女孩子低聲道:“聽說這些都是賢妃娘娘安排的,為給她做那身衣服…內務府,禮部,以及宮里的繡娘整整忙了半個多月,花樣子和首飾圖樣都不知道做了多少。”
原本她們不大相信,就算是祭天舞難得,但也不至于把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給顧明暖,今日蘇芷公公這么說,又有人添油加醋:“我舅舅在禮部,祭天祈福時的佩戴的玉…是陛下最喜歡的那塊天外寶玉。”
天外寶玉據說是從天上來的,當做祥瑞進獻給楚帝,連太子想要,楚帝都沒給。
如今卻落到顧明暖手上。
誰都明白祭天舞后,寶玉首飾。衣服等物都會賜給顧明暖。
一塊有價無市的寶玉價值多少?
金銀已經無法衡量。
那塊玉若是做嫁妝帶到夫家去,必然會讓夫家欣喜若狂。
周小姐握緊方才選好的銜寶石的鳳釵,栩栩如生展翅的鳳凰翅膀刺痛她的手心,對比那塊寶玉,她手中的首飾什么都不算!
有人小聲的說道:“絕不同顧明暖一年嫁人。”
幾乎所有的女孩子都默默點頭。
她們再多的嫁妝都不如那塊寶玉。
今日她們已經是顧明暖的陪襯了,嫁人耀妝乃是抬高自己地位最重要的標志,若是在顧明暖之前出嫁還好些。一旦在她之后出嫁…可想而知沒有誰會注意到她們的嫁妝多少。
離著顧明暖及笄還有一年。嫁人起碼還有兩年,誰也說不好顧明暖這兩年不會再得到‘寶物’。
顧明菀無奈的嘆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知六妹妹能不能撐到祭天舞結束。
蕭寶兒會善罷甘休嗎?
同夏指揮使見過楚帝后,顧衍從御書房出來,方才一番奏對。他感覺完全發揮了自己善于沖鋒殺敵的長處,即便無法做中軍主將。但論做先鋒沒人比他更好。
蕭寶兒突然從一旁沖過來。
正想著心事的顧衍差一點同她撞個滿懷,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的顧衍很是不耐煩,他見蕭寶兒就煩。又不能打她,繞過蕭寶兒向宮外走去。
“顧衍,你等等!”
蕭寶兒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躲在一旁等顧衍。她從未等過誰,更不會有誰如同顧衍一樣無視她。
顧衍出現就是為顛覆蕭寶兒的認知的。
他并沒停下腳步。
蕭寶兒又氣又惱。手伸向腰間,往日懸掛鞭子的地方空空如也…進宮來怎能帶利器?
她拽下腰間的玉佩狠狠向顧衍頭上砸去,“我叫你站住,你沒聽見嗎?蠻子,涼州蠻子!”
聽見腦后有重物襲擊的響聲,顧衍靈巧得躲過去,梅花玉佩落地碎成一塊一塊,顧衍低頭看了一眼碎玉,當年小暖還小,記不住太多的事兒…倘若他早一點趕到,也許她就不會死,母親也不會因重傷而早逝。
他不愿意回憶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只管背著仇恨沉重的包袱殺馬匪報仇,他以為她在天之靈也許會原諒自己。
今日他不僅在璇璣觀主身上聞到了熟悉味道,還見到了她最喜歡的梅花玉佩。
他們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的,掀開蓋頭時,他才第一此見她。
那時他們都很年輕,因父親早逝,沒有教過他該怎么對妻子,新婚之夜他們兩個很是狼狽。
少年夫妻,聚少離多,若說他們感情很深,那是假話。
他已經記不住她的相貌,只記得她有雙好看的眸子,記得她曾經佩戴他送的梅花形狀玉佩…那塊劣質的玉佩就能哄得她歡喜。
此時他有銀子了,有能力給她更好的玉佩,給她喜歡的一切,可她卻不在了。
顧衍閉上眸子,破碎的玉佩反射著陽光讓他無所遁形,他終究是對不起她的。
蕭寶兒見顧衍停下腳步,心中暗暗歡喜,但見顧衍往日無憂無慮的臉龐隱隱浮現著感傷,俊朗的面部線條顯得柔和上不少,別有一股成熟憂郁的魅力,她的心跳得更快了一些。
顧衍年過三十卻顯得很是年輕,古銅色肌膚比年輕人更具味道,他的英朗和率直模糊了年齡。
“誰讓你不肯停下來?顧衍…我有話同你說…”
她從未向誰道歉服軟,都是別人的錯,她怎么會有錯?
顧衍看都沒看蕭寶兒,喃喃自語:“遲了,一切都遲了。”
蕭寶兒見到顧衍轉身大步跑遠,什么遲了?是說他們的相遇嗎?
“蕭小姐。”宮女急沖沖跑過來,瞥見蕭寶兒緋紅的臉頰,納悶的問道:“您不舒服嗎?”
蕭寶兒慢慢板著臉,道:“有事?”
她明白想讓父母同意這么婚事很難,現在她還不想讓別人知道,瞞著母親的刺激感讓她對顧衍更無法放手了。
“方才小蘇公公去了昭陽殿,給顧小姐送了祭天舞時用得衣物首飾。”
“哦。”
蕭寶兒眸子快速閃過嫉妒,滿不在乎的說道:“幾件衣服首飾罷了,我又不像她沒見過世面?”
從小到大,蕭寶兒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殷茹和蕭越嬌寵于她。
宮女輕聲道:“其中有一塊寶玉…”
“什么?是天賜寶玉?”
蕭寶兒吃驚不小,連她在北地都聽說過這塊寶玉有多難得,就這么給了顧明暖?
楚帝就這么看中祭天舞嗎?
蕭寶兒冷哼,“不知她有沒有福氣跳祭天舞呢。”
方才寧德妃在楚帝跟前沒少抱怨,楚帝又是一位好色的帝王,他能架住的寵妃的癡纏?
趙賢妃已經去了遺愛閣靜養,顧明暖不足為懼。
她若是能代替顧明暖,那塊寶玉就是她的。
璇璣觀主不放心趙賢妃,陪紀太后用過晚膳后,便急沖沖趕到遺愛閣。
出乎她意料,趙賢妃竟然在撫琴?!
她站在門口聽了許久,從琴音中聽出秀兒姐姐的愉悅之意,后宮皆知趙賢妃不擅詩詞,不善書畫,不善琴瑟,任何同風雅有關的才藝,她都不擅長。
剛進宮那會兒,宮里不少人暗自嘲笑她就是一個村姑。
這幾年趙賢妃地位穩固,氣質卓然,趙家又屢次受到楚帝的提攜,娘家兄長漸漸走入朝堂且位居顯耀官職,趙家從晉州的富紳漸漸成了帝都名門,倒也不會有人再說她出身不好了。
“是阿寧?”
“秀兒姐姐。”
璇璣觀主笑盈盈進門,趙賢妃隨意撥弄琴弦,同她相視而笑,問道:“好聽嗎?”
“好聽,好聽。”
“竟說假話。”
趙賢妃招呼璇璣觀主落座后,笑道:“我這輩子也沒打算在琴道上有所成就。”
“秀兒姐姐今日仿佛很歡喜?您同顧明暖…”
“別同我提顧家丫頭!”
趙賢妃示意宮尚宮撤去九尾琴,轉而仔細看著眉宇間蹙著一抹春意的璇璣觀主,輕聲問道:“決定了?”
璇璣觀主臉龐酡紅,羞答答低頭,“我想試試。”
趙賢妃嘴角輕輕翹起,“顧衍福分不小,他的脾氣,你要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