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彥再三保證,甚至還帶著舒予去了一趟遼東軍大營,親自聽了鎮國公對此事的安排,這才勉強打消了她的疑慮,同意了他們的計劃,但是要求萬事都要以小望之的安全為第一要務。
鎮國公私下里跟韓彥感慨道:“師弟妹是真的關心小望之啊!我們都有所不如…”
舒予只是單純地將小望之當成自己的孩子關心愛護,而他們卻不得不將小望之的身份放在第一位。
韓彥神色黯然,悵然嘆息道:“我也不想如此…可是,茍且偷生一輩子并不是長法。”
更何況,按照前世的經驗,元嘉帝駕崩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到時候大周內部派系林立、各自爭斗,外又有瓦剌虎視眈眈,不斷劫掠邊地,各處的百姓都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眼下唯有確立正統繼位之人,才能勉強控制住內部混亂的局面,也讓野心勃勃的瓦剌不敢輕易對大周用兵。
而正名立身的小望之,才能徹底擺脫隨時都可能被暗殺的命運。
鎮國公點點頭,昂然道:“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自當堂堂正正、頂天立地,隱姓埋名、忍辱偷生,那才是恥辱!
“更何況是皇嗣,天家血脈!”
事情就這么說定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整個遼東府看起來與過去沒有什么分別,然而私下里卻風云暗涌。
舒予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目光恨不能黏在小望之的身上,生怕一錯眼他就出了什么差錯。
小望之如今愈發地懂事了,見狀沒事的時候經常陪在舒予身邊,娘倆兒的關系倒是愈發地好了。
韓彥怕舒予不知道情況一個人瞎擔心,每次帶小望之出去之后,都會告訴她甥舅倆要去哪里,鎮國公安排了那些護衛,等等。
回來后,第一件事情也是告知舒予此行的詳情,免得她擔心。
時間就在舒予擔憂、放心又擔心的循環往復中一天天地過去了。
等到夏去秋來,京城里也傳來了確切的消息,在眾臣的懇求之下,面對瓦剌連日來的擾邊舉動,元嘉帝終于同意將今年天子秋狩的地點改在遼東府。
卻堅持不肯再往雀子山去。
韓彥等人的目的只是讓元嘉帝同意來遼東秋狩,然后借機將小望之送到他面前而已,所以見狀便不再多關注此事,將精力都放在經營遼東府上。
借著讓小望之接見重臣的機會,鎮國公清理掉了一批潛藏在遼東府的各方勢力,其中就有攀附趙貴妃而發達的人。
這些人倒沒有多費什么功夫,直接交給王繼高去處理。
作為一同走趙貴妃路子而謀官的人,他們私下都有聯絡,這會兒正好“一鍋端”了。
好在鎮國公為人公正,眼下遼東又經不得大動蕩,所以只要未曾犯下大錯,他都未曾也能因趙貴妃的緣故而施加責罰。
如此一來,整個遼東,官場上下為之一肅,也算是意外之效。
七月流火,暑氣漸消。
八月初,學堂復課。
韓彥按部就班地授課,得到召令就前往遼東大營當值,偶爾帶著小望之一起去“見見世面”,與往日并沒有什么分別。
整個獾子寨依舊如往日一般寧靜安然,大人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歡笑宴然。
莊賢曾經來信給韓彥,詢問是否要將小望之的身份秘密告知值得信任的親朋故舊,卻被韓彥拒絕了。
一來怕有人心生異志,橫生枝節;二是若真如此便不免又結黨謀逆之嫌遼東就不一樣了,乃潛龍之地,要的就是上下一心,并不懼結黨。
莊賢接到信件,又和韓遷商量一番之后,便把這件事情給放下了。
他現在頭疼的是,謝之儀沒事兒就喜歡來找他小酌兩杯,言語之間頗多試探,只怕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可是對方不挑明,他更不敢在韓彥再三叮囑不能外泄小望之的身份的情況下,主動問及此事。
事后去尋韓遷商議此事,對方也是一臉驚訝,說是事關親子和親外孫的生死,除卻韓端,并未向他人泄露半分。
莊賢思前想后,確定自己沒有露出過什么馬腳,只得將此事拋在腦后,專意眼前之事。
八月底,隨同秋狩的名單終于擬定了。
六部尚書皆未隨行,連同內閣人士留在京中負責處理日常政務,各部侍郎則擇一隨行,身為戶部侍郎的謝之儀恰好在此之列。
韓端和莊賢本不在名單之列,但是一想到韓彥在遼東所謀之事,兩人五內如焚,在和同樣留守京中的韓遷商量之后,便想法子疏通上下,終于被加在其中。
至于同行的妃嬪,自然是只有元嘉帝最為寵愛的趙貴妃。
為此,元嘉帝特地囑咐帶了許多趙貴妃慣常使喚的宮人器具等等,甚至超出了帝王的規制,生怕遼東地區偏僻窮乏,委屈了趙貴妃。
對此群臣頗有異議,卻擋不住元嘉帝一意孤行,只得隨他去了。
左右不過是多費些銀子罷了,比起元嘉帝堅決不去遼東,這點花費還是值得的。
然而朝中對于趙貴妃的非議卻愈發地多了。
而吏部尚書莊瀚得知嫡長孫莊賢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隨行的名單之中,十分驚訝,連忙將人喊過來詢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最初擬定名單的時候,他也參與其中,并沒有莊賢的名字的。
先帝當年御駕親征卻不幸被俘之事,不僅嚇到了前后兩任帝王,就是京中臣眾也提起遼東就忍不住色變。
在此情形之下,莊瀚怎么舍得未來繼承家業的嫡長孫去以身犯險。
莊賢一得到傳話,就知道這頓打是跑了不了的。
好在他自小挨打挨得多,倒也抗揍。
到了莊瀚跟前,莊賢十分乖覺地將自己渴望出京去觀賞塞外風光、縱馬狂奔、挽弓射獵的壯志豪情,以及為此而上下疏通,好不容易將自己的名字給添上去的事情都給交代清楚了。
被莊賢從小到大不停闖禍闖得已經處變不驚的莊瀚,聞言氣得倒仰,二話不說,拿起戒尺對著莊賢就是一頓狂抽。
這臭小子,年紀漸長,膽子竟然也越來越大,這么大的事情竟敢瞞著他,暗地里跟他對著干!
干脆打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