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采石
“老伯，你們這里的米，斗多少錢？”紀思博每到個地方，就喜歡問當地的米價。
老農怔，而后失笑，“我們這里很少賣米，小公子是南邊來的吧。”
“很少賣米？那你們平日里吃什么？”紀瓊枝也開口問道。
紀伏壽心想，幸好帶他們出來看看走走，就算出丑也沒人看到。
“吃饅頭、包子、窩窩頭、面條、面餅。”老農咧著嘴笑。
見小公子和小姑娘都好奇的看他，老農談興更甚，“小公子說的大米，我知道，是南邊產的，不過我們這邊的田地不適合種大米，我們種的是麥子，麥子脫殼磨成粉，成了白面，就用來做饅頭包子吃。”
紀思博想了想，覺得如果自己每天三餐都是吃饅頭包子面餅，打了個冷顫，還是香噴噴的米飯好吃。
“那老伯這地里的麥子，年產多少？夠不夠家里人年的口糧？”紀思博指著尚未發苗的田地。
老農搖著頭，“這塊田是等的良田，地里的麥子，年能有個二石，但我們家不會留著自己吃。”
紀思博和紀瓊枝兩個已經見怪不怪了，路走來，家里田地越少的，越不會留著自家種的糧食做口糧。
“老伯是把麥子賣給糧食鋪子，然后再買白面回來做饅頭包子吃？”
紀伏壽對上老農帶著古怪的目光，朝老農含笑點頭，老農心想，這還真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公子哥兒啊。
“小公子，白面只有那種富余之家才吃得起，像我們這種人家是不敢吃白面的，哪有這種福氣頓頓吃白面呢，頂多就是逢年過節那會兒才會吃上頓白面。”
老農看紀思博怔忪的樣子，又道，“我們家里吃的是黑雜面。麥子脫殼之后粗磨，出來的就是黑面，再磨幾次，就是白面了。白面斗要三百錢，黑面斗要百二十錢，老貴了，吃不起吃不起。
我們收割完麥子之后，就會種上些花生和豆子，我們吃的黑雜面，就是黑面加上豆子面混在起。豆子比麥子便宜，通常黑雜面是七成豆苗，三成黑面。”
就這樣，老農臉上也帶著笑容。
紀思博和紀瓊枝兩人咋舌，兩人對視眼，紀思博先轉頭看紀伏壽，“姑姑，我們能嘗嘗黑雜面做的吃食嗎？”
紀伏壽含笑點頭，“你去問老伯，老伯若肯，姑姑沒意見。”
紀思博于是轉頭看老農，老農聽到他們對話，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眼前這群人明顯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哪里吃得慣黑雜面這種粗糧，萬吃壞了肚子，他也賠不起。
紀思博以為老農是要除雜草，擼起袖子自告奮勇下田，“老伯，我來幫你除雜草，咱們早點除完就早點家去。”
紀思博太熱情，都不等老農勸阻，就像模像樣的除起雜草來，他路上被紀伏壽趕著跟老農學收割，學鋤地，學施肥，也不嫌棄臟累。
紀伏壽看出老農的難處，直接就笑道，“老伯不用怕，我們就是想嘗嘗味兒，不礙事的。”
見他們堅持，老農只好在除完雜草之后就帶著他們回家。
“老婆子，來客人了，做點好菜上桌。”老農回到家就叮囑迎上來的妻子。
大娘看了看紀伏壽行人，不解自己老頭子怎么帶這種貴人回家，拘謹的笑了笑，手腳麻利的應了聲，先去灶間倒了四碗茶水上來，大娘不好意思的道，“家里就只有這點子茶葉沫子，小公子姑娘們別怪。”
紀伏壽看了眼，茶葉沫子細碎，泡出來的茶色渾濁，這種茶葉沫子非常便宜，大概十錢就有半斤，但茶碗沒有混上這種渾濁的茶色，可見平日里這些茶葉沫子老農自己家也不怎么舍得喝，見是客人來了，才拿出來待客。
紀伏壽溫和的笑了笑，面不改色的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謝謝大娘，正好口渴。”
她前世打仗之時，艱難起來有口水喝都算好了，她并不是嬌養在閨閣的小娘子。
大娘和老伯兩人齊齊松了口氣。
大娘笑著出了堂屋，準備去菜地再擇點蘿卜茄子白菜回來，還得去別家看看能不能淘換點肉，總不能讓客人點葷都不吃。
大娘手腳利索，紀伏壽跟老農聊了兩刻鐘，她就端了飯菜上來。
個肉沫茄子，個肉沫燉蘿卜，個清炒白菜，個蛋花湯，主食是面餅。
老農雖然有些肉疼的看著這兩道葷菜和蛋花湯，還是熱情的招呼著紀伏壽他們，“家里伙食不太好，你們不要見怪。”
紀伏壽搖搖頭，拿起張面餅，吃口，看著大娘贊道，“大娘和面的手藝好，面餅很筋道。”
大娘舒了舒臉上的皺紋，“小娘子覺得好吃就多吃點。”
面餅是用黑雜面做的，有股豆香味，紀伏壽口面餅口湯再口菜，吃得面不改色津津有味，紀思博和紀瓊枝兩個，吃飯的速度明顯及不上紀伏壽。
對他們來說，面餅太粗糙了，咯嗓子，沒有什么油，鹽也少，沒滋沒味，吃口面餅就要喝兩口湯，面餅吃的少，菜吃的多。
然而他們依然很努力的把手的面餅吃完，因為紀伏壽不會允許他們在老農面前浪費糧食。
這頓飯后，紀伏壽已經跟老農聊開了，她頗有些奇怪的問道，“老伯，您家的孩子呢？”
來了這么久，也不見這家的年輕人，大娘就連飯菜都沒有留下。
“跟著村子里的年輕人道，去采石了。”老農嘆了口氣，“家里窮，就只有畝田，交了租子，年也才掙兩銀子，這些年我跟他娘苦巴著過日子，也才堪堪掙夠兒子成婚的彩禮錢，家里屋子少，成親又要建間新屋，等到孫子出生，要用錢的地方就更多了。
許是老天爺知道我們日子艱難，前段時間突然有貴人來我們村子招工，去三里地遠那邊采石場里采石，包頓午飯，采斤石頭就給三錢。
這么好的事情，村子里的年輕人都去了，要不是我這把老骨頭不行了，我也想去呢，只要勤快點，天采個二三十斤石頭，個月就能有兩三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