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人生就是交易,各有各的索取
80年代的港島是個很有味道的城市，繁華與衰敗不像其他城市那樣暗藏表里。它的繁榮與貧窮總在一線之隔。
浮光掠影之間，陽光與陰暗互相妥協。
九龍，街區這邊是無數的高樓大廈，另一邊則是擁擠的矮瓦籠屋。
繁榮、金錢、花團錦簇。
黑色平治汽車穿過街道，窗戶右邊西裝革履的白領正說說笑笑的穿行于樓宇之中，潮氣蓬勃。
貧窮、煙火、市井百態。
車窗左手邊嘈雜叫賣聲此起彼伏，煙火氣渲染著城市最底層的歡快，人情冷暖。
相比起，鱗次櫛比的高樓、異彩紛呈大廈，吳孝祖更中意充滿了人情味，市井味這些生活氣息的空間。
吳孝祖的電影里有生活味。
在其他電影人的電影不斷追求西式的時候，吳孝祖反而很鐘情于這種華人獨有的市井生活氣息。
港島是很有油畫質感的城市，這里放大了很多人類的負面與陰暗。這種情況很難在其他我們的內地城市中見到。
如此絢爛多彩，好似連霓虹燈中都蘊含著生活糾葛的市井復雜。城市中還沾染上了許多草莽氣質，然后與金錢互相交融，成為了許多野心家的樂園。
我們的土地上，總能繁育出的獨屬于我們自己的東西，這種風格不但足夠讓我們驕傲，也足以讓世界愛上中西方交匯形成的獨特風格。
“祖哥，到了。”
羅禮莧一腳剎車。
吳導演手松開車窗上的把手，默默的擦了擦手心里的額汗。
“阿賢？”
羅禮莧看著轉身看著自己的吳孝祖，露出好奇表情。
“給傻強擔任副導演時候，有任何不懂的就多問。年輕時候，多學點知識不是壞事。”
吳孝祖頓了頓，神情關心道：“不過，即便你再年輕，身子也不是鐵打嘅，一定要注意休息。以后這種開車粗活你就不必搶著來了。我更看好你在電影上的發展！”
“謝謝祖哥！”
羅禮莧面色一喜，受到吳孝祖的鼓勵就好似打了雞血一樣，“沒事祖哥，我身子壯碩，替你開車是我的榮幸。跟在你身邊我都能學到好多東西。”
吳孝祖沉默片刻，眼睛斜瞥了一眼欣喜激動的羅禮莧，見其是真“莽”，扯了扯嘴角，“你先回去吧。”
“祖哥，我冇事在這邊等你就可以了，你一會有其他事情，電話和我讠…”
“我冇事！！！”
吳孝祖不等對方話音落地，直接強硬打斷，擠個笑容，拍拍對方肩膀道：“不要把自己的心思都放在這種事情上。你的前途是星辰大海。這樣吧，回去研究一下左舵車和右舵車區別，《賭·神》里邊幾個地點不同，安置炸點的時候不要穿幫。”
羅禮莧想了想露出了然神色，看著吳孝祖眼神都充滿了感謝，心中想著：怪不得王佳衛常常拿著記事本記下吳孝祖的言談，祖哥每一句話都包含著對電影行業的真知灼見。這種認真態度，確實是自己應該秉承和學習嘅。
平治離開。
吳孝祖這才跺了跺腳，腿終于恢復了感覺。
心中莫名有點懷念肥成，果然，還是初任的大燈更好。
吳孝祖自己也是飛車愛好者，但同羅禮莧相比…至于說現在給肥成擔任副導演的葉瑋信，這輩子他都不想坐對方的車。
關鍵時刻閉眼睛剎車的人能惹起？吳孝祖好不容易賺了幾個億，還想多活幾百章呢。
馬路對面，兩雙美目盯著吳孝祖的身影走進酒店。
年輕的時候，我們習慣把一切的誤差都自以為是天意，成年以后，我們卻又會把一切天意都讀解成誤差。
天意？誤差？
也不過是很是換一種說法，不過，細細品味。人生哪有那么多美麗的邂逅？
不過是有人愿意去營造這種巧遇。
望著吳孝祖的背影，美目漣漣。
“裙裙，機會難得。”古惠貞瞥了一眼身旁看似胸大無腦的葉子媚。
“貞姐…這——”葉子媚遲疑，倒不是身體遲疑，而是心中計算著這樣邂逅的性價比。
“扮乖女就不要進娛樂圈好啦。”
古惠貞冷笑一聲，安慰道：“圈內很多女明星都知道這位吳大導最近有一部大卡司要開，機會只有一次，你自己掂量。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別忘記，不是你一個人有資本。人家身為大老板…話不多言，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也是為了你好——”
我也是為了你好！
很多人不知道，除了父母家人，說這話的往往不是真的為你好！
幸好葉子媚也不是什么貞潔烈婦，她本身就很向往娛樂圈的大明星。不然也不會一直在亞視等待機遇。更不會與古惠貞成為朋友。
餐廳內，梁·臉有點尬·裝傻·家輝臉色微紅，嬌羞…尷尬的對著吳孝祖訕笑道：“阿祖，來來來，食一只鮑魚，這邊鮑魚做得好正嘅。。。”
吳孝祖瞥了眼自己的二哈兄弟，沒去責怪。
目光定格在面前的光頭佬麥加和清瘦鷹眼的林嶺棟身上，旁邊的周·埋頭吃飯·閏發則沖著吳孝祖偷偷擠擠眼，顯然這局還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阿祖，不要怪阿發和阿輝兩個人沒有提前打招呼。是我讓他們約你一起出來食宵夜。”
麥加目光敏銳的捕捉到吳孝祖的審視，翹起羊咩胡熱情豪爽端起酒杯，“我不是怕你對我前段時機不打招呼責怪嘛。所以特意讓阿輝約你出來，算做哥哥的給你賠禮道歉。”
“噢？”
吳孝祖一副驚愕表情，手則順勢的壓下麥加的酒杯，“麥sir，你這真的是把我說糊涂了。你我之間的關系，用不到這樣客套吧…
對了，咩事？我怎么不知道？”
一雙丹鳳眼，明亮又真摯的詢視三人，全然一番毫不知情的模樣。
林嶺棟差點就急切的張嘴大罵。
最近這段時間。
《天天日報》變身全港大噴子！黃玉浪被噴成了“絕世大渣男”，烤的是外焦里嫩。然后——報紙又把黎恣父母的采訪給放了出來，黃玉浪剛松口氣，就被翻過來接著放火上烤。
與此同時。
吳孝祖“港島獄友勵志典范”的完美人設表現，讓前段時間“助紂為虐”的報刊瞬間“醒悟”。轉過頭就開始狂噴前段時間為了蹭他熱度的《監獄風云》。
使得《監獄風云》的宣發工作瞬間陷入停滯。前段時間，文案有多巧妙，這段時間就有多倒霉。吳孝祖這段時間的光輝形象就好像是后世某個叫“山竹”的臺風一樣充滿破壞力。
尤其是《天天日報》這家報紙，簡直無底線狂噴，最讓他們受不了的是這份報紙最近竟然因此還發行量大增！這上哪里說理去？？？
“呵呵呵…嶺東拍攝的《監獄風云》突然被有心人掛在你身上，非要說是以你為原型改編而成。這件事我也是一直很苦惱，生怕對阿祖你造成不必要的麻煩，還擔心你會遷怒我管教不嚴呢…”
麥加睜著眼睛說瞎話，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搖頭嘆氣，說著，氣憤道：“幸好沒給你造成影響。不然我一定饒不過始作俑者！”
“呵呵…”
吳孝祖瞇瞇笑，順桿爬道：“現在的人為了利益，什么下三濫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謝謝麥sir對我的關心。”
“誰說不是呢。現在這個圈子真的是越來越浮躁了，到處都是勾心斗角。哎，你我還說咩客氣話…”
麥加點頭，臉上掛著悲天憫人的表情，然后突然特唐突的看向吳孝祖，吐掉嘴里的魚刺。
明知故問道：“嘖，阿祖，阿輝講你之前創作過一首《友誼之光》？”
“啊？噢噢噢，好像是有過這么一首歌。”吳孝祖狀若皺眉，對麥加的演出視而不見，“點？麥sir你需要？”
“我還真的需要。恰好這首歌很切合嶺東的新戲，不如你開個價？”麥加手里端著牡蠣，含在嘴邊吸掉湯，一口吞下牡蠣肉。
“談錢就無所謂了，大家自己人嘛。”吳孝祖也笑著繼續夾菜。
“親兄弟明算賬嘛。”
“歌曲值不了幾個錢——”
“你一定開個價！”
“麥sir，你這…”
吳孝祖先是一副難為情的表情，對方也是笑著和他互相恭維推攘。
他突然收住表情，一邊剝著蟹殼一邊喊出價格：“一百萬！”
“五萬倒是不貴。”麥加瞇著笑。
“九十五萬有點低…”
“不如十萬？”
“最低九十萬，已經最低了。”
兩人笑瞇瞇不動聲色的來回切磋，你來我往，談笑風生的氣氛，談的卻是劍拔弩張的話語。
這種交鋒讓酒桌上其余三人都有點插不上話，也不好插話。
林嶺棟表情淡淡，雙眸冷冽的深深地看了眼吳孝祖，嫉恨不至于。但確確實實在這一刻，內心中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外界謠傳中的吳孝祖的難纏。
現在看來，對方能短短一年多有這樣成就，名副其實。甚至于，他都覺得只有這種犀利的人，才可以拍攝出那些足夠犀利的作品。從犯罪行為學來講，這符合人性。
梁鎵輝與周閏發兩人則是默默不知聲的埋頭苦吃。雙方都算是朋友，這種時候也確實不方便插話。
兩個影帝一邊剝蟹，突然抬起頭，互相目光爍爍地對視一眼，頓時齊齊一笑。
幸好，你也不是那塊料！哈哈！
瞬間秒懂之后，兩個不敢在多生思緒的影帝就美滋滋的安分守己地大快朵頤起香氣撲鼻的河蟹！
“版權歸新藝城。”麥加補充。
吳孝祖搖頭，熱情的笑，“麥sir，新戲有商業使用版權，不過最終版權我不能放嘅。”
兩人再次扯了扯皮，依舊都保持著臉上的笑意，最后以五十萬的高價成交。
這筆生意，用歌曲來算自然是過高。
但如果算上前段時間吳孝祖熱度宣傳的費用，就合理了！
腌臜事情出現，總是要揭過去的。
這樣想，五十萬買首歌，雙方都很值。吳孝祖這也算給接下來的交易熱熱身。
“麥sir，聽說發哥明年檔期有空閑？”
吳孝祖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里，笑容可掬的開門見山，道：“我這邊還打算搵發哥演戲——”
“是嗎？明年可能冇空檔吧。”麥加笑著嚼了嚼魚肉，這回輪到他拿捏起來了。周閏發這種核武器級的超巨，他自然要握在手里。況且他這邊確實早就把周閏發綁住戲約，除非是發哥翻臉，不然也不好說什么。
同樣是朋友，這邊有著戲約，你非要跳戲，難道真的是吳孝祖那邊的錢香？？要知道，此時的發哥也才爆紅一年而已。
“我聽說貴公司想要拍攝一部都市版的《倩女幽魂》？”吳孝祖突然轉移話題。
“好像是有這個打算，怎么？阿祖你有心拍攝如果這樣，我一定舉雙手歡迎。”麥加夸張的大笑，聲音中充滿了得意與揶揄。
“那倒不是。”
吳孝祖放下筷子，用餐巾拭了拭嘴，若無其事道：“只不過哥哥的經紀約現在打算放在我這邊而已。”
麥加筷子一頓，笑容逐漸消失，目光銳利的叮住吳孝祖，見其低著頭吸蟹肉，忽如笑了，“阿祖你的動作倒是很快，沒想到榮仔最后被你搶了先！”
張國栄這支準超巨，早就被新藝城惦記很久了。卻沒想到被吳孝祖…把鍋端走了。
“多長時間”
麥加冷不丁冒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不過吳孝祖知道他問的是自己用周閏發檔期的時間。
“三個月。”
“最多二十天！”麥加搖搖頭，直視道：“榮仔的戲約我會發給你。”
“我真的需要三個月。”吳孝祖道：“哥哥、梅姑和我合作的新戲《嫌疑人》馬上就要上映了。我很看好這部戲。哥哥那邊也想讓金公主一起上映。”
麥加眼睛轉了轉，權衡利弊，選擇相信吳孝祖張國栄梅艷邡的號召力。
“好！不過，最多兩個半月！而且不能耽擱《監獄風云》的宣傳。”
麥加一錘定音，吳孝祖也松一口氣。
“哇，你們這樣感覺在拿我當商品買賣啊！”恰若此時，發哥笑著開玩笑打破這種針尖對麥芒的氣氛。
“你受歡迎嘛。”吳孝祖大笑調侃。
“對啊，你受歡迎啊。”梁鎵輝故作幽怨自嘲，“我還不是無人問津。”
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被沖淡，眾人觥斛交錯，賓主盡歡。
吳孝祖與麥加兩人好似沒經歷剛剛的對峙一樣，談笑風生，推杯換盞。
哪里有一絲一毫激烈交鋒的模樣？
氣氛，妙不可言！
人生總是在交易中開始，又進入另一場交易。妥協一次，就會一直走下去。
很多人都羨慕《聞香識女人》的中校，他最后的演講振聾發聵。
但最現實的情況則是…那扇保持本心的窄門很少有人能夠真正通過。
上一個通過的人叫耶穌！
你想以身殉道，最好也做好釘板上的準備，不然…還是乖乖的去成長為小時候自己討厭的那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