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黑暗是什么感覺?
唐人街的阿坤可以告訴你。
他生來就是一名盲人,只能從別人的描述中想象光的存在以及色彩的美好。
他對于光有許多想象:絢爛的、刺目的、光怪陸離的…
然而一切的想象都是那么虛假。最終,他對于光的想象與一家人在一起時的溫暖漸漸重合。
那,就是他對光的感覺。
阿坤出生在唐人街,父母是偷渡過來的黑戶,只能打一些零工維持生活。雖然生活困苦,只能居住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但父親寬厚幽默,母親善良勤勞,弟弟妹妹也十分乖巧聽話。
阿坤覺得,這就足夠了。
白天父母上班,有時夜里還會加班。阿坤就在家照顧弟弟妹妹,在弟弟妹妹的指揮下打掃房間,做些簡單的飯食。雖然很累,但阿坤樂在其中。他已經和父母商量好了,要去學習盲人按摩,一家人一起攢錢供養弟弟妹妹上學接受教育。
貧窮并不可怕,只要還擁有希望。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個下午曳然而止。父母外出遭遇了車禍,父親當場慘死,母親癱瘓在床,他們沒有得到任何賠償。
出生就處在黑暗中的阿坤感受到了更深沉的黑暗,黑暗的名字叫絕望。
他決定去找高夫人。
高夫人是華人黑幫的首領,唐人街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老太太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這個老太太又有一個眾所周知的優點,公平。
華人遇到困難去找她,她不會給你任何施舍,但她會公平交易。
你需要一份薪水優厚的工作去養活一家人?好的,去她的毒品加工廠,只要割掉了舌頭不亂說話,薪水會按時發放。
你想要復仇?好的,她會幫你處理干凈,只要你按照她的指示去做一件事,有可能會被打死也有可能會進監獄。但你想要殺的那個人絕對會死。
阿坤在一個熟人的帶領下見到了高夫人。
“孩子,你要什么?”一個蒼老的女聲毫無感情的問道。
阿坤想象對面出聲的是一個什么人,天使?惡魔?無所謂,只要她遵守承諾。
“尊敬的高夫人,我需要一個希望,我希望母親能夠有人照顧,我希望弟弟妹妹能夠順利成長上學。”阿坤有些緊張,他擔心自己沒有足夠的籌碼換取這一切。
對面的高夫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這一切嗎?”
阿坤欣喜若狂,臉上洋溢出燦爛的笑容,“我愿意!”
遵照高夫人的指示,阿坤來到了地獄廚房俄羅斯黑幫的地盤。他只說了一句話就見到了他們的老大。
“我知道夜魔是誰!”
夜魔是什么東西,阿坤其實一點兒也不清楚,但他知道的是自己已經來到了預定地點。
對面的俄羅斯人開始瘋狂的威脅他,推搡他,甚至拿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但阿坤只是癡癡的笑著。
他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里面穿了一件特制的炸彈背心,遙控器就在他的盲人杖上。
阿坤毫不猶豫的按下了遙控器。
他會用生命重新點燃希望的光芒。
………
哈萊姆區。
一個破舊的屋子內。
屋子里雜亂不堪,沙發上沾著點點油膩和黑斑,地板上更是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魯克站在衛生間鏡子前,用手使勁擦了擦模糊的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是一個光頭黑人的面龐,頭上有一個碩大的如蜈蚣一樣的刀疤,臉上紋滿了刺青,那點點淚痕狀的刺青代表了一個個死在他手上的人。
眼神麻木兇恨,可惜眼角腫了一大塊,嘴巴也破了。
魯克被自己的老大康奈爾打了。
原因是他貿然沖進了中立區,持著槍威脅了老爹。
f**k!
魯克狠狠的罵了一句,然后走到了客廳桌子前。
用手一把將桌子上的雜物掃到了一邊,從兜里拿出了一包白粉,磕成一條線,用力的一吸。
魯克癱倒在沙發上,睜睜地望著自己的家。屋子里的景象慢慢拉長,飄飄忽忽的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那時候的家還是溫暖干凈的,父親端著啤酒看著尼克斯的比賽放聲怒吼,胖胖的母親一邊嘮叨一邊拿出了一個蘋果派。
那時候的自己正在干什么?對,自己正拿著一個籃球,好幾所大學的籃球隊已經發來了邀請函。那時候的自己前途無量,想要成為一個大球星,想要掙錢讓母親去名牌商店而不是二手商店買衣服,想要掙錢讓父親可以經常去麥迪遜廣場花園看球…
那時候…
后來發生了什么,魯克直到現在也不敢去回想那段黑暗的經歷。只能說,在人生的拐角處,命運推搡著他走向了地獄。
之后他加入了黑幫,憑著人高馬大,敢殺敢拼漸漸成了核心幫眾。
別人畏懼他,以為他嗜殺,但他只是在以鮮血刺激已經麻木的生命。
康奈爾老大狠狠揍了他一頓,他知道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許多人尊敬老爹,最重要的是老爹那里有著身處黑暗的人們對于希望僅存的幻想。
狗屎!
你們這幫渣滓還會有希望嗎?你們或許可以在夢中想象著自己是一個律師、醫生、警察,想象著自己有一個溫暖的家,但醒來后你依然要拿著家伙去販毒殺人。
即使老大康奈爾,西裝革履發掘出了許多音樂人,但依然是個見不得光的黑幫頭子。
這份希望是虛假的!
希望,多么令人刺痛的字眼。
毒品的勁頭慢慢過去,魯克慢慢掙扎著爬了起來,走到拐角處從隱藏的墻縫中摳出兩顆手榴彈。這是他在一次交易中截留下來的貨物。
揣著手榴彈驅車來到了老爹的理發鋪,即使已經是晚上,魯克也依然能從窗外玻璃上看到里面一個個正在吹牛歡笑的人。
虛假的希望?
還是不要存在的好。
讓我們一起在地獄里痛苦掙扎吧…
………
皇后區。
一家普通的居民小院內,地面被挖出一個大坑,大坑內整整齊齊垛著綠色的沙袋,上面蓋了半張帳篷布。
這是一個標準美軍戰壕。
小比利從睡夢中驚醒,腦中的槍聲、炸彈聲漸漸消失,看了看旁邊發現自己仍然處在戰壕中,心情才安定下來。
起身刷牙,洗臉,收拾屋子。即使已經退伍,他還依然保持著軍隊的作風。
走到窗前,看了看自己前段時間買回來的小鳥。即使他打開了窗戶,打開了鳥籠,這只小鳥也始終不愿飛出去。
看著小鳥愣了一會兒,小比利穿上衣服準備去參加分享會。
經過阿富汗戰爭退役回來后,他被診斷出患上了創傷后應激障礙( PTSD)。
本來他沒當做一回事,但癥狀越來越嚴重,他經常感覺自己仍然處在戰場中。在一次被驚醒差點給了父親一槍后,他選擇了接受治療,獨自居住并參加退役老兵柯提斯組織的分享會。
這是他最后一次參加。
到了分享會,大家圍坐成了一圈,柯提斯看了看一張空著的椅子,突然問道:“保羅已經有兩天沒來了,小比利我看你經常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小比利面無表情的回答道:“不清楚,長官。”
分享會后,小比利找到了柯提斯,“長官,是你向比利羅素要求拒絕讓我進入鐵砧公司么?”
柯提斯擔憂的看了看小比利,語重心長的說道:“是的,如果讓你去不僅會害了別人更會害了你自己!孩子,生活不像戰爭,戰爭會結束,可只要人活著,生活總要繼續,或許有些傷痛永遠好不了,但做點改變總比無動于衷強無數倍!”
小比利一動不動的看著柯提斯的眼睛,他能感受到眼前這個人在真誠的關心自己。
他,不是敵人!
離開分享會后,小比利來到了一處舊房子。看了看四周,打開門走了進去。
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脖子上插了把刀的死人,正是柯提斯提到的保羅。
這個總是在分享會上提出過激言論的保羅一度讓小比利引為知己。但是在一同參加對抗禁槍示威者的活動中,這個虛張聲勢的家伙可恥的跑了。
戰場上,逃兵需要被處決,所以小比利干掉了他。
小比利痛恨那些禁槍者,為什么要禁槍呢?這里是戰場,放眼望去,全世界都是美國的敵人。
那些禁槍的人都是美國的叛徒!
可惜讓小比利失望的是,禁槍游行在全國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國會已經在考慮這一提案。
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打開了一個黑色的包裹,里面放著他自制的炸彈。軍事技能杰出的他甚至可以計算出炸彈的殺傷范圍。
背著包裹,小比利來到了紐約時代廣場。
即使是夜晚,這里依然燈火通明,人**織往來,巨大的牌上正在播放著斯塔克集團的最新產品。
小比利深吸一口氣,
麻木墮落的美國人啊,
就讓我的死,
來拯救你們!
………
轟!地獄廚房。
轟!哈萊姆區。
轟!時代廣場。
紐約徹底亂了。
爆炸聲將李莫從睡夢中驚醒,
“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