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十七章 這不是我想要的
果然，楚歌看到這些魔法飛艇紛紛在四座他的巨型雕像周圍緩緩下降。
雕像周圍剛好有四個巨大的廣場，可以進行檢閱和慶祝儀式。
楚歌看到魔法飛艇如登陸艇一樣，前端裂開，緩緩伸出階梯。
一隊隊荷槍實彈，威風八面的勇士，從上面昂首挺胸走了下來。
跟在他們后面的，還有無數用電弧繚繞的魔法鎖鏈五花大綁的魔獸和亞人種族，包括身形如鐵塔般魁偉的巨人，長著兩個腦袋的食人魔，周身皮膚慘綠的半獸人——此刻，這些桀驁不馴的邪惡種族，全都鼻青臉腫，垂頭喪氣，面對地球人的歡呼，不敢越雷池半步。
簇擁著俘虜的遠征軍士兵們身后，還有一車車從幻魔界繳獲的財物，除了流光溢彩，熠熠生輝的金銀財寶之外，更多的是散發著撲鼻異香的天材地寶，以及封印著強大魔法力量的法器。
他們甚至將好幾座邪惡魔法師的魔法塔，都拆卸下來，化整為零，運回了地球。
而在所有戰利品的后面，卻是幾十個被叉開手腳吊起來，形成一個個“X”形的邪惡魔法師。
許軍對楚歌說，這就是幻魔界最后的抵抗力量，除了這些邪惡魔法師之外，放眼三界，再沒有任何人，膽敢違逆楚歌的意志。
就這樣，一面面被繳獲的邪惡戰旗，被送到楚歌面前焚燒殆盡。
各種價值連城甚至無法用金錢買到的奇珍異寶，全都畢恭畢敬地供奉到了楚歌腳下。
青面獠牙的俘虜們在楚歌面前瑟瑟發抖，食人魔和半獸人的咆哮，都變成了最卑微的哀求，就連曾經縱橫幻魔界的邪惡魔法師，都匍匐在楚歌的腳下，化作一顆顆顫栗的塵埃，祈求楚歌能饒恕他們無比渺小的性命。
市民們的歡呼聲，更是匯聚成了足以沖垮一切人性堤壩的驚濤駭浪。
他們發自內心的熾熱吶喊，足以讓任何一個凡人飄飄欲仙，把自己都當成神魔來頂禮膜拜。
四周高樓大廈上的巨大顯示屏，更顯示出全世界各地的場景。
在全球無數大城市，到處都有類似靈山市的楚歌雕像，以及圍繞著雕像的巨大廣場。
此刻，所有廣場上都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無數人都匯聚在一起，欣賞靈山凱旋的直播，并對他們心目中至高無上、戰無不勝的神——楚歌，表達自己由衷的崇敬。
這里面，非但有地球上的城市，更有修仙界和幻魔界的城市。
上百面巨大的顯示屏里，上百個形貌各異的不同種族，全都用抑揚頓挫的聲音，發出同一個聲音，“楚歌萬歲，楚歌無敵”！
楚歌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老朋友——許諾，小宮主，云從虎，關山重，趙廉，俞會長，烏鴉部隊的烏正霆中校，等等等等。
這些昔日親密無間的老朋友，對他也是一副畢恭畢敬，敬畏如同神魔般的態度。
他們臉上空洞的狂熱，以及聲嘶力竭的吼叫，和作為背景板的億萬民眾，并沒有絲毫區別。
甚至，楚歌聽到一陣地動山搖的轟鳴，看到“怪獸之王，深淵巨獸，紅蓮之主”，也就是昔日的王牌移魂者白夜，都拖曳著巍峨如山岳的身軀，來到靈山市的郊外，所為的，也就是匍匐在楚歌的雕像之下，對他絕強無匹的力量，表達十二萬分的臣服。
面對這一切，楚歌感到心虛和恍惚。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心底暗暗滋生，一發不可收拾。
那是懷疑，濃烈的懷疑。
他忽然開始懷疑四周的一切，懷疑仿佛是簡單粗暴灌注到自己腦海中的所謂記憶。
“怎么了，總會長？”
許軍看著他，關切道，“不舒服嗎？”
“我說過，不要叫我‘總會長’！”
楚歌低吼，后退兩步，一屁股坐在浮空車的座位上，先是環視四周越來越不真實的一切，隨后將銳利如刀刃的目光凝聚到了許軍臉上，他喃喃道，“我不喜歡這樣，一點兒都不喜歡，一點兒都不！”
“您究竟不喜歡‘哪樣’？”
許軍微笑道，“您已經擁有了絕強無匹的力量，放眼三界，天上天下，絕沒有任何存在是您的對手，您只要輕輕打一個噴嚏，無論在幻魔界咆哮七海的巨龍，還是在修仙界叱咤天下的兇獸，全都要在您的腳下瑟瑟發抖。
“在您的意志伸張之下，三界亦是史無前例地聯合到了一起，并鏟除了所有不服從您的勢力。
“現在，您是三界數百億民眾心目中最崇高和強大的偶像，只消一個眼神，無數人都心甘情愿為您去死，包括我在內。
“縱觀古今，您的力量和權勢，都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金錢，力量，權勢，欲望，您想要的一切，統統能夠得到滿足——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怎么求都求不來的東西，卻不知道，您還在困惑什么呢？”
“我，我也不知道。”
楚歌用力撓頭，想要厘清紛亂的思緒，他喃喃道，“你說的沒錯，眼前這一切，好像就是每個男人在最美妙的白日夢里才會做到的東西，但是，但是白日夢這種事最美妙的一點就在于，它僅僅是白日夢而已！
“是，很久很久以前，我是想過要擁有至高的力量，無窮的權勢，享受億萬人的歡呼和青少年的崇拜，我也的確想要不惜代價地捍衛家園，阻止地球、修仙界和幻魔界之間的戰爭，幫三界爭取一個光明的未來。
“但是，我，我想要的，不是眼前這個樣子！
“我是想擁有無敵的力量，但并不想因此就高高在上，甚至要一個人孤零零住到靈山上奢華的宮殿里去。
“我是想要享受廣大市民的鮮花和歡呼，但我并不想他們因此而喪失理智，把我當成什么獨一無二的救世主甚至神明。
“我是想過要擁有一手遮天的權勢，但只是想想而已，我不需要別人幫我豎立任何雕像——更別說還是這么巨大，這么耀武揚威，這么不要臉的模樣。
“我是想要捍衛家園，創造光明的未來，但從沒想過，更不可能僅僅由我一個人來完成這樣神圣的使命。
“無論家園還是未來，都是要大家一起來捍衛，來創造的，如果未來世界真要豎立一座座的雕像和豐碑，那也應該是所有捍衛者攜手并肩的雕像和浴血奮戰的豐碑，而不該只有我一個人，你們，你們卻變成了某種…沒有靈魂的東西。
“許軍，你真是許軍嗎，我不相信你竟然會變成這樣，你明明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我非常清楚你的豪情壯志絲毫不遜色于我，在出發去參加超級戰士項目的時候，你不是都信心百倍，要重新掌握最強的力量，和我并肩作戰，我們一起拯救這個世界的嗎？
“在我的記憶里，無論我們變成什么樣子，彼此的關系都不會疏遠，意志更不會磨滅的，但為什么此刻的你，卻變得如此卑微，甚至連我的名字都不敢叫了？
“你，真是許軍嗎？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一出口，楚歌猛地驚醒。
就像一塊巨石投入池塘，“噗通”一聲，泛起一圈圈的漣漪，令池水中的倒影，都變得細碎而模糊不清。
漣漪中，許軍的臉就像是加熱的黃油一樣融化，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凝固起來。
四周觀眾的歡呼聲，都變得模糊不清，像是隔著沙沙的細雨，傳送到楚歌耳中。
高樓大廈間播放著全球各地情況的大屏幕上，更是出現了一個個五彩斑斕的漩渦，里面的圖景，都像是沙灘上的高塔般崩塌。
“您，您究竟在說什么啊，總會長？”
許軍不自然地笑起來，“我當然是許軍，這一切當然都是真的，您不記得了嗎？”
“對啊，這一切當然都是真的。”
許諾，小宮主還有所有的朋友們，都出現在了楚歌周圍，朝他微笑，“您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