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尸體嵌入積雪最底層?”
孟馬大聲道,“為什么要這樣做?”
“自然是因為,這些尸體身上傷痕累累,根本不是凍死的,而是被白先生殺死。”
楚歌說著,右手末端再次分泌出大量戰斗納米機械,沿著五指,仿佛變成了五條極有韌性的長鞭,探入雪地深處。
經過一段時間的耐心摸索,他找到了一具尸體,并且用納米長鞭小心翼翼將尸體的四肢都裹住,一寸寸拉了出來。
因為尸體已經凍僵,在冰元素的狂亂肆虐下變得極其脆弱,他的動作要十分輕柔和緩慢,以免扯斷尸體的四肢。
足足用了三分多鐘,他才將這具尸體從雪地最深處拽了出來。
眾人湊過去細看。
乍看上去,這具尸體和倒臥在雪面上,凍僵而死的先遣隊員們沒什么不一樣,同樣脫光了膀子,仿佛臨死前出現了燥熱的幻覺。
但他胸口雖然有燥熱的抓痕,指甲里卻沒有細碎的皮膚和血肉。
這就說明,他胸口的抓痕,不是自己抓出來的。
真是奇哉怪也,若非臨死前的燥熱癥,誰還能脫光他的衣服,留下這些傷痕?
眾人對視一眼,愈發仔細查驗,不放過每一個細節。
終于,他們在這具尸體的后腦上,濃密的頭發里面,發現了一個針尖大的小孔。
楚歌心中對尸體道了聲“得罪”,輕輕敲了敲小孔周圍的頭蓋骨,發現聲音很脆,里面好像是拳頭大小的空洞,所有腦漿,都被強勁無匹的力量轟爆,燒干,蒸發了。
“是白先生干的。”
江離皺眉道,“這是白先生的獨門手法,三年前,最高議會的孟德斯議員,就是死于這樣的手法,最后查出來,正是白先生的‘杰作’。”
“真是他?”
眾人對楚歌的判斷,不由大感欽佩。
“這就說得通了。”
楚歌道,“白先生首先趁著暴風雪,天氣極度惡劣,能見度極低的‘有利局面’,襲擊了一支被凍僵的先遣隊小分隊,將所有還沒凍死的隊員全都殺死。
“然后,他想要制造所有隊員都被凍死的假象,故意在這些被他殺死的人身上,留下燥熱抓撓的抓痕。
“但他很快發現,抓痕可以仿造,但是往每一名死者的指甲縫隙里,塞滿皮屑和血肉,卻是急切之間,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白先生很謹慎,他知道自己要引誘的都是超一流高手,再細微的破綻,都有可能落到滿盤皆輸甚至自投羅網的下場,所以,他干脆將這些無法偽裝的尸體,統統塞到了積雪最底層。
“你們也看到了,我剛才尋找并拖曳出來一具尸體,都花了好幾分鐘,在這樣狂亂的暴風雪里,聽到了先遣隊主營地的消息,心急如焚的我們,根本不可能將所有埋藏在積雪最深處的尸體都挖出來仔細查驗——白先生吃準了這一點。
“然后,他就可以精心偽裝成‘錢上校’,并向我們發出求救信號,主動引誘我們來尋找他,并通過假情報,將我們五個和云前輩分隔開來了,這是因為他猜到,我們肯定急著尋找先遣隊的大部隊,又不可能把他丟下,必然會派出團隊里的治療者來照顧他。
“無論這個治療者究竟是誰,只要他能將治療者殺死,一定能打亂我們的陣腳,拖延大把時間。”
“這就是…破綻?”
眾人面面相覷,想了又想,孟馬終于忍不住道,“現在我們的確從積雪底下拖曳出了帶傷的尸體,自然能做出正確的推測,但剛才電光石火的剎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推測是對是錯,怎么能肯定呢?”
“所以,我沒有肯定,而是提前喊出了他的名字啊!”
楚歌聳了聳肩道,“我不是喊了一句,‘你不是錢上校,你是白先生’么?”
“這也算?”
眾人都有些啼笑皆非,孟馬道,“是,你是喊了這么一句,但在最后幾個字還沒出口的時候,你的納米戰刀就招呼上去了,速度這么快,出手又這么狠辣,我們想要阻攔都來不及,如果對方不是殺手之王,而是先遣隊的一名軍官,絕無可能逃過你的毒手——你就這么自信,對方一定有鬼?”
楚歌心說,當時對方腦門上冒出來的震驚能量,簡直比煙花都燦爛,他又不是眼瞎,當然看得出來。
但這件事解釋起來,就說來話長了,楚歌只能道:“自從在‘水晶宮’里閉關修煉之后,我的五感和直覺都變得格外敏銳,能嗅到最細微的血腥味和殺氣。
“白先生雖然擅長喬裝打扮和潛行刺殺,但身為殺手之王的他,這么多年來殺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五百了,他的每一個毛孔里都散發著臭氣熏天的血腥味,就算用鋼刷都刷不掉,普通人或許聞不到,但在我眼中,他就是一個冤魂纏身的屠夫,絕不是普通的特種部隊軍官。”
眾人恍然大悟。
的確,在覺醒者的世界里,很多人都擁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
甚至有人能直接看到人死之后殘存的腦電波,類似“靈魂”之類的東西。
楚歌能在短短兩年內,從普通人一路狂飆到登峰造極的超一流高手,原本就是覺醒者里面的怪胎。
無論他的直覺有多敏銳和詭異,似乎都不值得奇怪。
白先生敗在楚歌這樣的怪胎身上,似乎也不太冤了。
“可惜,還是被白先生逃掉了!”
孟馬一砸拳頭,恨恨道,“要是我們的感知再敏銳一些,也能察覺這么多破綻就好了!”
“沒關系,讓他跑了,未必不是好事。”
楚歌微微一笑,道,“因為,我已經在他身上做了記號。”
“嗯?”
眾人揚起眉毛。
“最后他制造雪崩的時候,我不是朝他的方向甩出了五枚回旋鏢嗎?”
楚歌解釋道,“這五枚回旋鏢,都是戰斗納米機械制造的,其中一柄應該是斬中了他。
“我不知道他傷得有多重——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接觸到他的身體,一部分最細微的戰斗納米機械,就能從回旋鏢上脫離,附著在他身上,以‘納米蟲’的形態,一路跟著他。”
“這么厲害?”
孟馬駭然,“白先生可是殺手之王,感知同樣敏銳至極,有東西附著在皮膚上,難道會不察覺的么?”
“正常情況下,白先生的感知當然非常敏銳,但你們別忘了,剛才他為了將‘凍僵瀕死的錢上校’的身份扮演得惟妙惟肖,不惜讓自己都迅速喪失體溫,周身出現凍傷癥狀,自然神經都變得遲鈍,皮膚也變得僵硬了。”
楚歌道,“而且,我的回旋鏢斬中他的身體,他最強烈的感受應該是‘疼痛’,在劇痛的掩蓋下,納米蟲爬過皮膚的觸覺,并不容易分辨的。
“而我只需要半秒鐘甚至更短時間,就能操縱納米蟲爬到他的衣服褶皺或者靴子里,倘若嵌入靴底的話,納米蟲只有幾毫克的重量,靴底又有碎石子、積雪和泥垢,原本重量就在細微變化,根本不可能分辨出來。”
眾人連連點頭,孟馬不由大笑道:“白先生這次可是自作聰明,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原本想要刺殺我們這邊最厲害的輔助者。沒想到自己被楚歌殺了個灰頭土臉不說,還被楚歌在他身上下了藥,能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坐標!哈,楚歌,真有你的!”
孟馬用力拍擊著楚歌的肩膀。
像是一頭,不,一群猛犸象從楚歌的肩頭踐踏而過。
楚歌齜牙咧嘴地說:“也沒你想象得這么簡單,我甩到白先生身上的納米蟲畢竟太小,現在天氣又這么惡劣,距離一遠,我和納米蟲之間的聯系就被切斷了。
“必須靠近對方到一定的距離之內,比方,三五百米之內,我才有把握,判斷他們的精確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