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覺得現實世界的畫風,和他在小說還有電影里看到的不太一樣。
他原本以為,所謂“靈氣復蘇”,就是他學會了一身好本領,穿著很酷炫的戰斗套裝,好像渾身上下纏繞著七彩小燈泡一樣,聲光電效果十足,高來高去,叱咤風云,和各種惡勢力做斗爭,你一個沖擊波,我一道無形劍氣,打得天昏地暗,特別瀟灑,特別帥氣。
然后下面還有無數市民圍觀和喝彩,主要是面貌姣好,身材火辣,年齡適中的女市民,一場打斗結束,還會給他送花,幫他擦汗,請他簽名和吃飯的那種。
這才叫靈氣復蘇,這才叫英雄所為,這才叫行俠仗義啊!
楚歌從沒想過,和惡勢力的戰斗會在這種土不拉幾的老小區里進行。
圍觀群眾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大爺和老大娘。
戰斗造成附帶損傷,還要考慮如何賠償群眾家里裝修,并解決住宿的問題。
把群眾嚇出個好歹,還有可能被人碰瓷。
這也太坑人了吧!
楚歌暗暗有些后悔,其實他早就應該看出來的——從第一次遇到曹大爺發威,他就該知道,現實中的靈氣復蘇,就是這么麻煩,一點都不瀟灑和酷炫。
像今天這樣,煞費苦心,勉強完成任務,還算是好的。
有時候,蹲點幾天幾夜,鬧得雞飛狗跳,連非法穿越者的毛都沒撈到,也很正常,這上哪兒說理去?
楚歌正蹲角落里郁悶呢,電話又響了。
是許諾。
“啊?”
楚歌惡狠狠咬著剛才從包子鋪拿來的咖喱牛肉餡包子,開啟了視頻通話。
“小哥,你昨天是不是完成了一個一星級任務,抓住了一個擁有透視能力,卻沒有注冊登記,還利用超能力偷窺的家伙?”許諾開門見山。
“沒錯。”
楚歌點頭,“是有這么個任務,原本我都不稀罕做,一星級嘛,根本拿不到幾個貢獻點,但這小子實在太可惡了,他竟然利用透視眼,去偷窺女澡堂子!我長這么大,都沒扒過女澡堂子的窗戶,不知道女澡堂子里面是什么樣子,這小子根本不用扒窗戶,直接站在澡堂外面的大街上,撅起屁股,瞪大眼睛,隔著墻壁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手段極其殘忍,性質非常嚴重,造成的社會影響十分惡劣!見到此情此景,我的正義感根本控制不住,反正舉手之勞,就把他逮了起來,他也承認自己擁有透視眼以及偷窺的犯罪事實,有什么問題嗎?”
“然后,你還打了他?”許諾問。
“呃,稍微捶了兩拳,我本人最尊重婦女,最見不得這種利用超能力去耍流氓的小壞蛋,憑什么啊,他輕輕松松就能看見,這種人,打他都算輕的!”楚歌道。
“不是‘稍微捶兩拳’的問題吧,你把人家整張臉都打腫了,渾身上下兩三百個淤青,現在人家要告你,當街行兇,無故傷人,侵犯人家的基本人權。”許諾說。
“什么!”
楚歌跳了起來,頭發根根豎起,“他利用超能力偷窺女澡堂,光天化日耍流氓,他還有理了?”
“人家說,他并沒有偷窺女澡堂,只是在澡堂外面的大街上站著,就被你無緣無故暴打了一頓——當時大街上人來人往,好多人都站著呢,總不能說在澡堂外面站著也有罪吧,你怎么不打別人呢?”許諾道。
“廢話,他有超能力,他是透視眼啊,他的視線能穿透墻壁,看到里面的婦女,別人又沒超能力,我打別人干什么?”楚歌叫道。
“問題就在這里,首先,要證明他擁有‘透視眼’的超能力,其次,還要證明他的透視能力強到足夠穿透一堵墻,而這兩點在醫學上,是很難證明的——特別是后一點。”
許諾道,“現在人家不承認自己有超能力,非常協會的醫學鑒定小組,經過仔細檢查,也只能確認他的眼球和視覺神經的確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變異,但這種變異是否一定是‘透視’,而透視能力究竟有多強,這個,誰也說不好,萬一他說,是,他是覺醒了透視能力,但最多只能穿透一張報紙的厚度,絕對穿不透墻壁,誰能證明他在撒謊呢?”
楚歌瞪圓了眼睛,愣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就算我們用最尖端的醫學儀器,以及最權威的專家教授,證明他的確擁有強大的透視能力,足以穿透一堵墻壁,更加關鍵的問題是——他當時使用這種能力了嗎?”
許諾道,“明白了吧,我們最多能證明,‘一個擁有透視能力的覺醒者,當時站在一間澡堂外面的大街上’,卻無法證明‘他一定使用了超能力,透視墻壁,去偷窺女澡堂’,這兩者,區別很大的!”
“不是,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楚歌怒道,“據群眾反應,這小子撅著屁股,沖著女澡堂外面的墻壁蹲了足足半個多鐘頭,一邊傻笑一邊流口水,下面鼓得和小帳篷一樣,就差沒當場繳槍了,這還不是利用透視眼在偷窺?”
“這個,恐怕不構成證據鏈的。”
許諾道,“聯盟是律,重證據的地方,而且保障公民合法覺醒超能力的權力,一個公民覺醒透視能力,并不犯法,不主動申報,也不犯法,在澡堂外面的大街上走來走去或者站著不動,更不犯法,就算把頭沖著澡堂外面的墻壁蹲半個鐘頭,還是不犯法,包括你說的,下面鼓得小帳篷一樣,哪怕鼓成珠穆朗瑪峰呢,只要沒當眾解開褲腰帶,還是不犯法。
“所以,你要怎么證明,他當時激活了透視能力呢?”
“那,那他沒激活透視眼,他蹲那兒半個鐘頭,死死盯著墻壁干什么!”楚歌氣得七竅生煙。
“他說,他是一個昆蟲愛好者,當時正在聚精會神地研究澡堂外面墻壁上的螞蟻,正研究到物我兩忘的程度,忽然被你沒頭沒腦打了一頓,身體和精神都受到極大創傷,估計這輩子是沒辦法工作了。”許諾道。
“等于說,還要我養他一輩子,是吧?”
楚歌狠狠啐了一口,“他昨天不是這么說的,我們做了筆錄的,他親口承認自己用透視眼在偷窺!”
“他說,你對他刑訊逼供,他是屈打成招。”
許諾淡淡道,“他臉上的傷,就是最好的證據。”
楚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現在他已經因為證據不足,被無罪釋放了,卻依舊不依不饒,要起訴你和整個非常協會,濫用公權力、當眾施暴和刑訊逼供的問題,聽說還請了記者,事情鬧得挺大。”
許諾道,“這件事,金律師知道了——就是我的導師,上回幫東蠻鐵柱打官司,咱們在看守所見過的那位,金必達律師,他同時也是咱們靈山市非常協會的法律顧問。
“他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認為這起案件將成為‘如何界定超能力犯罪’的標志性案件,想免費為你辯護,所以找我和你溝通一下,反正,我覺得金律師還是不錯的,可以信任。
“你也別太生氣,我們都知道你是對的,那小子的確利用超能力在偷窺,你是在主持正義,維護社會的基本秩序,但光‘知道’不行,還必須‘證明’這一點。
“站在覺醒者的立場上,法律最重要就是‘人人平等’,但超能力的出現,卻令這一點遭受極大的質疑,倘若普通人都可以隨便站在澡堂外面,盯著澡堂的墻壁看,看多久都不犯法,而一名覺醒了透視眼的超能力者這么做就是有罪,恐怕有違人人平等的法制精神,甚至會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最終,一步步壓縮覺醒者的基本人權,給我們套上各種枷鎖。
“你我都是覺醒者,都不希望對我們覺醒者實施一套更加嚴苛的法律吧?從這個角度說,那個耍流氓的小子雖然可惡,但他也的確在為覺醒者的基本人權而戰。
“另外,你放心,你是以非常協會金卡會員的名義,在執行協會發布的任務,有什么后果,協會肯定會一力承擔的,否則,下回誰還敢幫非常協會做任務?所以,這件事就交給金律師去處理,沒問題吧?”
“有問題。”楚歌道。
“有什么問題?”許諾的眉毛微微一翹。
“問題就是,我他媽不干了!”
楚歌怒道,“讓非常協會見鬼去吧,我不稀罕這個什么鬼金卡會員,我待會兒就去玩具商店買一套面具和披風,我也去當沒執照的超級英雄,自己出去行俠仗義,我先找到那個用透視眼偷窺的小子,狠狠揍他一頓,揍到他生活不能自理,就算丟女澡堂子里,也甭想再支起小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