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二字出口,九號訓練場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只有角落里不知從哪飛來幾只烏鴉,“呱啦,呱啦”地叫著。
云從虎面無表情,一副非常冷靜的模樣。
卻無法遏制自己腦門上,一股金色的泉水噴涌而出。
“啥情況?”
楚歌微微皺眉,心里說,“這年頭的強者都不行啊,心理素質這么差,一言不和,就震驚個什么勁兒?”
略顯尷尬的氣氛,足足僵持了半分鐘,云從虎才深吸一口氣,向楚歌招手:“楚歌同學,借一步說話。”
在雷三炮略顯詫異的注視下,云從虎也像剛才的關山重一樣,把楚歌拉到角落里,促膝談心。
“所以說,楚歌同學,你就是‘猥瑣’?”云從虎很和藹地問道。
“不是,怎么連您都問這樣奇怪的問題,我哪里‘猥瑣’了?”楚歌哭笑不得。
“我是說,你是否在天驕爭霸戰的虛擬戰斗中,練了好幾個賬號,而且表現都非常不錯?”
云從虎自知失言,換了個問法,問題一出口,就自己打斷,“算了算了,關山重那個山大王最狡猾,連他都對你發出邀請,這個問題根本多余,楚歌同學,你該不會已經答應他了吧?”
云從虎有些緊張地看著楚歌。
“當然不會,我和虎哥有言在先,當然要先看看您這邊的情況再說,而且這么重要的事情,決定我的前途命運,肯定要反復斟酌,好好考慮一下啊!”
說起來,楚歌還真是挺糾結的。
當王牌紅頭盔,可以奮戰在各種災難現場,從熊熊燃燒的學校中拯救女學生和女老師,從即將崩塌的大廈中拯救女職員,整天呼嘯于大街小巷之間,被萬千女市民愛慕和崇拜。
成為地球軍的一員,有朝一日去異界開疆辟土,卻可以第一時間吞噬大把修仙者和魔法師的震驚——當這些家伙看到自己駕馭著萬千鋼鐵巨獸隆隆沖過去,肯定很震驚的吧?
所以說,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還真是艱難的抉擇。
“沒答應就好。”
云從虎稍稍松了口氣,沉吟片刻,也不急著糾纏楚歌怎么選擇這件事,先從懷中摸出一張金卡遞過去,“首先,這是有人托我轉交給你,先說明白,我只是當個中間人,連‘和事佬’都不算,你愿意收就收,不愿意就還給我,怎么樣都可以;其次,我要代表紅盔部隊,為我們的反應遲鈍,向你鄭重道歉,希望這件事不會影響你對紅盔部隊的觀感,導致你做出沖動的選擇,我可以保證,當事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銀行的不記名現金卡?”
楚歌接過卡片,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雖然不知道里面的金額,但從沉甸甸的材質和仿佛鑲嵌在卡片中央的華麗圖案就能看出,這張金卡價值不菲。
這令他愈發糊涂,“您為什么要代表紅盔部隊道歉,什么叫‘反應遲鈍’?”
“還不就是你在金昌大廈崩塌事故中,痛毆異火少年的事情,我還以為這件事早就解決,沒想到對方如此瘋狂又如此愚蠢,竟然死纏爛打到這種程度!”
云從虎把臉一沉,壓抑怒火道,“這張金卡里有隨時可以提取的現金五十萬元,是鑫隆長途運輸集團的董事長寧大虎送給你的‘賠償金’,他當然知道光憑這點小錢,不足以彌補你在金昌大廈崩塌事故中受到身體和心靈的一切傷害,只是表明自己的誠意,無論你還有什么條件,隨便提。
“哦,對了,寧大虎就是那個異火少年的父親,這家鑫隆長途運輸集團的規模不小,在靈山市,他也算是一號人物。”
云從虎還以為楚歌對當天的事情仍舊稀里糊涂,所以耐心解釋。
“等等——”
楚歌的確糊涂,卻是因為事情太詭異了,“這個寧大虎…他的兒子被我揍得爹媽都不認識,他都不懷恨在心,想辦法報復,反而送我五十萬賠償金,為什么?”
“因為,他想要你簽署‘諒解協議書’啊!”
云從虎冷笑道,“他的兒子寧追云,就是那個異火少年,小命還懸在半空中,‘非法修煉引發大樓崩塌,導致嚴重傷亡’這種事可大可小,往小里說,這小子事先的確不知情,而且靈脈爆發是不可預測的隨機事件,即便他沒有選擇金昌大廈修煉,說不定過幾天靈氣積郁,大廈仍會崩塌,所以,往‘意外事故’上靠也行,判個七八年,不超過十年,再上下運作一下,坐個三五年牢出來,這種可能性是存在。
“但往大里說,靈氣復蘇初期,聯盟對于失控覺醒者非常警惕,特別是靈山市這種靈潮爆發的地方,殺一儆百,按照‘危害公共安全’來判,那就嚴重了,判個二三十年甚至無期徒刑,一輩子都毀了。
“說到底,靈氣復蘇是個新生事物,法律界還沒有太多先例,活動空間很大,從幾年到無期徒刑,這么大的差距,方方面面的因素,都會成為影響判決的重要砝碼,特別是受害者是否諒解,你說,寧家人能不上下活動嗎?”
楚歌聽得連連點頭,
但又隱隱覺得,越來越不對了。
“不單是你,包括所有受害者,無論是死傷的還是房屋被毀的,都得到了寧家的補償,絕大多數沒有鬧出人命的家庭,在滿足了條件之后,都簽了諒解書。”
云從虎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楚歌同學,你別怪我市儈,這種事我見得多了,雖然俗話都說人命關天,生命無價,但我們搞災害救援的再清楚不過,每一條生命都有相應的價碼,很多時候,只是價格高低的問題。
“特別是那些只受了輕傷,房屋被毀的家庭,寧大虎高價賠償他們,承諾到時候給他們安排新的,更大更豪華的住宅,他們也就選擇了‘諒解’。
“當然,每個人都應該遵從本心,做出自己的選擇,我和這個寧大虎原先根本不認識,只是朋友托朋友,吃了他一頓飯,幫他帶這張卡而已,我絕不會干擾你的決定,你不愿意原諒那個人渣,我把金卡還給寧大虎,就這么簡單。”
楚歌不是生活在童話故事里的王子,當然知道社會的無奈和人性的復雜,生命無價,呵呵,這種話也只能寫在故事里,騙騙小孩子。
所以,他很能理解那些受害者選擇諒解的立場,比方說燕子和燕子媽媽,如果選擇諒解就能得到一個新家和一大筆賠償金,楚歌又有什么立場反對?
不過,現在根本不是諒解不諒解的問題,而是,整件事,根本說不通啊!
“虎哥,我諒解不諒解那小子先不提,就是說,那小子的父親姿態放得很低,已經舉手投降,是真心實意要解決問題?”楚歌撓頭,腦中亂作一團,發現整件事矛盾重重。
“當然,這件事不但關系到他兒子的小命,還關系到他家奮斗了三代的鑫隆長途運輸集團,倘若他不愿意妥善解決,給受害者一個滿意的賠償,你以為,這個長途運輸集團還開得下去?”
云從虎眼底精芒一閃,冷冷道,“開長途運輸公司,少不了有大量貨倉,要格外注意防火防災工作,上路的車輛里,也有可能夾帶易燃易爆的危險品——這些都是我們紅盔部隊的管轄范圍,子不教,父之過,他兒子這樣侮辱紅盔部隊的英雄,難道他這個當爹的不用負責任?這樣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平時的防火防災工作,肯定也搞得一塌糊涂,不好好檢查怎么行?”
楚歌明白了。
卻也愈發糊涂。
“對啊,寧家人的小命還有家族企業的前途都攥在別人掌心,就應該躺下裝死,任人宰割,擺出最有誠意的態度去懇求原諒,哪怕真的懷恨在心,也完全可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根本沒理由選擇這時候急吼吼地報復——頭太鐵了吧?”楚歌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