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打算開發新項目的,都是看到了手工業和匠人所帶來的利益,打算遵守朝廷專利法,從中謀取長久利益的。
手工業、乃至最簡單的前工業時代,似乎真有開啟的前兆了。
在外做技術推廣的工匠們,同時也在監督各個地方,有沒有商家或者作坊,在仿制自家農具買賣牟利。
尤其受災的原州地區,使用過新式農具,并且深知農具的巨大好處。
相比別的地方,原州地區的農具賣的不錯,雖不算多,卻也有幾件的。
時間過了將近一年,買到農具之后進行仿制、售賣的,還真有幾家。
尋常人家被機械作坊的人告上衙門,衙門出示朝廷律法相關條款:不論誰先研制開發,第一個申請專利保護的,那么,他就是被朝廷保護的對象,其他都不論。朝廷鼓勵大家上報專利,獲取朝廷的支持和保護。
加上作為原告的齊家機械作坊,背后的股東是禹王爺和京城的貴族,這些人也就認罰了。鑒于侵權事件才剛發生,沒有給專利持有者造成很大損失,而且被告認罪態度良好。按照律法,只做了一定數量的賠償,同時結束這份買賣。
也有兩家敗訴的商戶想做這個生意,借機和齊家營造行商議,購買了專利技術。
雖然葉欣顏想賺農具技術轉讓的銀子,但她更想把農具推廣下去。所以,專利的價格并不貴,也不限制推廣客戶的數量和范圍。
可這是在古代,法律并不完善,各種權貴擁有很多特權。
和原州鄰近的興州的一個大鎮子,住著一門豪族——信永候。
第一代信永侯也是開國時封的,世襲罔替。第一代信永侯并不是四處征戰的大將,而是開國皇帝身邊的一位得力護衛,曾多次舍命保護皇帝。
最后一次舍命保皇帝周全,幾乎拼盡了最后一口氣。就是這一站,他保護的人奪得天下,成了大夏朝的開國之君。
護衛雖然救回了性命,卻是殘廢了。失去一條腿、一只眼睛。護衛的功勞很大,可是他這樣的狀況,卻不好在朝為官。
皇帝登基,封護衛為信永侯,允其回鄉,還有一道免死金牌,跟著護衛一起回到他在興州的祖籍。
信永候的后人拿著這道免死金牌,吃著朝廷的俸祿,雖然沒做什么危害鄉里的事情,卻也靠著這道金牌,開通了尋常百姓沒有的通途,在百多年的時間里長盛不衰。
仿制售賣新式農具,還能無視專利法、做的風生水起的,就是信永候府名下的一個鋪子。
齊家機械作坊把這家鋪子告上衙門之后,出面的并不是管事下人神馬的,而是信永候世子本人。
人家世子爺很大氣,連半句辯解的話都沒說,直接拿出免死金牌。
之后生意照做,銀子照賺。而且這家店鋪和它經營的作坊,恰好就是做農具售賣的,新式農具的產出量很大。
縣衙位階太低,兩方人都得罪不起,是斷然不敢審理這個案子的。再說了,拿著免死牌的人,知縣他也沒權利判罪不是?
反正也是不敢斷案了,知縣干脆破罐子破摔,把案件上交府衙。
知府也是這個態度,案件就一層層交到了京府衙門。
尤承惠拿著卷宗,愁眉不展。
地方官員可以一層層往上推,直推到他這里,可他卻沒有斥責和罷免地方官員的權力。
可他若是敢說判不了,把案子推到皇帝面前,那他這個京兆府尹就是不想做了。
他第一次希望葉大小姐能來他這京府衙門,作威作福也好、囂張跋扈也罷,只要她能出面,和那位信永侯世子對上一對,說不定他的案子就容易審理一些。
否則的話,人家捧著免死金牌,犯的還不是死罪,他這個四品的小官是真的沒辦法。可若是不判信永候世子,那朝廷新鮮出爐、還熱乎乎的專利法,可如何維護、如何繼續實施下去?
問題是,江大奶奶大名鼎鼎,誰都知道,江大奶奶如今身懷六甲,身邊甚至有皇帝親自安排的太醫,為的就是能及時照顧即將臨產的江大奶奶。
人家都到了這個關鍵時候,哪里還能上得了公堂?
全天下看看,除去江大奶奶,還有誰還敢對免死金牌發難?
這時的葉欣顏已經在家中待產。人家周碧瑤是比預產期提前十幾天,生了兒子。她這已經到了預產期,卻還沒絲毫動靜。
很多人都說,她這一胎只能喜得千金了。雖然家里人都是背地里犯愁,避免當著葉欣顏提起這個話題。可是想到江一凡的年齡,葉欣顏還是郁悶不已。
你說周碧瑤小小年紀,著什么急嘛,先生個女兒,再來個兒子多好。好歹把第一胎生兒子的機會讓一讓給她嘛,她是高齡產婦,江一凡也老大一把年紀,她這兒著急著呢。
葉欣顏正在各種天馬行空的煩惱,結果就聽到邱潤生報上來,那一路打到京城的專利侵權案。
“他家已經出售了十余臺農具?”葉欣顏驚詫莫名,這個時代的生產力低下,別家仿制的時間應該不長,怎么可能這么快?
“他家干什么的?這么短時間就賣出了十余臺,那他們做出來的農具豈不是更多?”
“是,小的打聽了,信永候府的這個鋪子連帶作坊,原本就是做器械和農具生意的。聽說侯府走了路子,有朝廷專門配額的足量鐵材,手下工匠也多,不是尋常小作坊能比的。”
葉欣顏擰著眉,這信永候府倒是好眼力,知道這些農具的潛力。似他這種做法和制作規模,甚至能把大夏朝的大部分市場占去,日積月累下來,能賺取的錢財就非常可觀了。
朝廷的第一個專利,就敗在權勢之下。那以后漫長的歲月里,還怎能保障工匠和投資研發的權益?又哪里能激發工匠和弱勢投資者開發創新,發展工業?
邱潤生繼續說道:“小的使個點銀子,問過衙門里主事的人。他們說,這個案子,即使上堂審理,信永侯世子帶著免死金牌,也不會獲罪。他繼續制作出售農具,也沒人能拿他怎樣。”
這特么就是欺負人吧?還欺負到她這個孕婦頭上了。老弱病殘孕,那是在地鐵公交車上都要讓座的。可如今,本應屬于她的銀子和全天下的機械,卻在這種時候,被人輕飄飄的拿去了?
她一時義憤,噌的一下站起,把宋平家的和屋里的好幾個嬤嬤,嚇得手抖,“哎喲我的大奶奶,您這身子,可不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