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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那就不回去了

  齊從明除了這兩處剛剛上身的燙傷,還有結痂的、落痂的、青紫的各種傷痕遍身體各處,幾乎傷疤摞傷疤。除了容易被人看見的地方,身上沒幾處完好的皮膚。

  若不是親眼見到,葉欣顏根本想象不到,一個小小的身體上,居然能容納這么多傷痕,一個小小的孩童,居然能夠忍受這樣的摧殘,每日還要給那個家的一窩子豺狼做活兒。

  齊友年也是滿臉憤怒,狠狠自語道:“這個老三,養了一家子畜生。”

  金嬤嬤心痛的看著齊從明,身上有傷就不說了,還臟的幾乎要掉皮、掉渣。她顫聲問葉欣顏:“葉子,要不要先給他洗洗?”

  葉欣顏沒好氣的說道:“傷成這樣了,還洗什么?他不會痛嗎?”說完這兩句話,才發覺口氣不對,緩和了聲音繼續道,“先上藥吧。明天去縣里的時候領著他,去醫館讓大夫看看再說吧。”

  齊友年溫和哄著齊從明:“明兒啊,來二爺爺這里,你乖乖的坐好,讓你姐姐給你上藥。你不用擔心,你家的人不敢來這里打你。二爺爺是你爺爺的哥哥,你爺爺不聽話,二爺爺揍他。”

  難為齊友年說話得像繞口令一樣,齊從明卻像是能聽懂。也有可能是血緣親情的緣故,金嬤嬤和葉欣顏都哄不住的齊從明,聽了齊友年的話,小臉上的神情松動了很多,竟然真的走去齊友年跟前。

  齊友年彎腰把齊從明抱到炕上,攬著他后背朝外坐好,葉欣顏這才上前,把手里的藥膏涂抹到孩子的傷口上。

  齊從明雖然小小年紀,卻是飽受傷害,抹藥當然會痛,卻也只是不住的吸氣,并不掙扎哭鬧,讓人看的心酸。

  夏日破了皮的燙傷,不敢捂著,葉欣顏給孩子涂了藥,金嬤嬤尋了干凈的布巾,給他搭在肩頭。

  齊從明似乎對坐在炕上有種恐懼感。他幾次想要下地動作被齊友年制止住之后,就呆呆的坐著,渾身緊繃,一動不敢動,木訥的表情中帶著惶恐,從頭至尾沒出一聲。

  葉欣顏甚至懷疑這孩子會不會是傳說中的自閉癥。她只知道自閉癥是個精神方面的病癥,至于自閉癥到底是什么癥狀,她卻不太清楚。不過,印象里得了自閉癥的人,大概不會懂得聽人吩咐做事吧。

  齊友年三人相互看看,對當前的形勢有些傻眼。

  金嬤嬤發愁道:“這孩子終究是三房的孩子,稍后三房老爺子來領人,咱們怎么辦?這孩子被他領回去,咱又不能時時看著他。就算以后龐氏不敢再留下這樣明顯的傷,可那看不出傷痕的整人法子多得是…,這孩子往后可怎么辦吶?”

  齊友年沉思,想著怎么敲打齊友榮這個混蛋,讓他能好好看顧這個可憐的孩子。

  葉欣顏只短短的思量片刻,就緩過神來。狗改不了吃屎,在這個時代,想要那個惡毒的龐氏好好對待齊從明,無異于癡人說夢。

  葉欣顏淡淡的說道:“既然您兩位都舍不得孩子回去受罪,那就不回去了。”

  “不回去?”怎么可能?齊友年和金嬤嬤齊齊表示驚訝。

  “怎么了?”葉欣顏抬眼看著兩人,“既然這孩子在他家沒生路,那就留在咱家好了。”

  葉欣顏說的話關乎齊從明的未來,可這個孩子卻還呆呆的盯著炕桌的一角,沒有絲毫反應。也有可能孩子太小,對自己當前和未來的處境根本就沒有自我意識,只是憑借生物的本能和耐受力,無意識的活著。

  “唉。”齊友年嘆了口氣,說道:“你想的簡單了。雖然他家不待見這個孩子,可是把他放在別人家,卻不見得他們就能愿意。你叔祖父一定會來領人的,咱們也沒理由不放人。”

  葉欣顏看著目光呆滯的小孩子,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聽懂他們現在說的話,但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終究不好。

  “爺爺,這孩子全身遍布傷痕,叔祖父來咱們這里說話也不占理,事情一定有回旋的余地。咱還是先吃飯吧。忙了一天,也都餓了,有事吃了飯再說。”

  她想說的話關乎齊從明,對于爺爺來說也至關重要,為了不影響胃口,還是吃過飯,緩一緩再說。

  金嬤嬤去齊家三房送餅的時候,葉欣顏已經在家把飯做的差不多了,說吃飯立馬就能開飯。

  齊友年讓齊從明坐在自己身邊,把粗瓷碗放在他面前,遞給他筷子,溫和說道:“孩子,吃飯了。”

  齊從明呆呆看著炕桌上的碗和手里的筷子,又膽怯的看了看齊友年,似乎不知道怎樣下手。

  葉欣顏猜測:“他是不是不會用筷子?我還是給他那勺子來吧。”

  勺子遞到齊從明手里,他依然沒動。

  三個人的眼睛齊齊看著一個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情況,該怎么辦。葉欣顏懷疑,這個孩子是不是沒用過碗筷吃飯。

  還是金嬤嬤有經驗,接過那孩子手里的勺子,對齊友年兩人說道:“老爺子,您和葉子先吃,我來喂他。”

  金嬤嬤用小勺舀了菜糊糊,試了冷熱,送到齊從明嘴邊,說道:“來,張嘴,咱吃飯了。”

  齊從明的眼睛在金嬤嬤和勺子之間轉了兩圈,張開嘴,吃下這口糊糊,眼里悠忽之間就盈滿了淚水,隨即滾落下來,滴滴答答落在肩頭垂落的布巾上。

  金嬤嬤嚇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糊糊太熱,燙著了?”

  孩子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淌,卻只呆呆的不說話。惹得金嬤嬤一聲接一聲的問個不停。

  齊友年也擔心的停下筷子。

  葉欣顏涼涼的說道:“什么燙著了?這糊糊做好多久了,怎么會燙?大概他只見過別的孩子有這樣的待遇,自己卻從沒被痛惜過。”

  齊友年和金嬤嬤都沉默了。這孩子從進門開始,無論掙扎的過程中蹭到了傷處,還是涂抹藥膏,都沒吭一聲,更沒有流淚哭泣。怎么會因為一口溫熱飯食的溫度是否合適而流淚?最大的可能,就是葉欣顏說的原由。

  金嬤嬤一口糊糊,一口窩窩,中間攙和著炒白菜,喂齊從明。小家伙雖然吃的香甜,卻一直怯怯的不搶食,看起來乖巧又可憐。

  金嬤嬤不知道小家伙日常的飯食有多少,看看小半碗糊糊吃下去,也吃了一塊窩窩,就不敢喂了。

  金嬤嬤輕聲哄他:“孩子,咱先吃這么多,等后晌餓了再吃,你說好不好?”說完,把碗筷收起。

  齊從明雖然眼含濃濃的不舍,卻也一聲不吭,更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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