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用劍氣挑開傷處,那條寒蠶掉出來,已經死了。
她摸摸后頸,又試著運功,真氣像被封凍了似的,非常滯澀。
“這是什么蟲?”小枝提著余振抖了抖,他瘋狂搖頭,一言不發。
于是她帶著余振返回坡下。
這時候,沈家姐妹和喇叭花已經把龜捆好了。等尹飛虹和宗明用醉龍釀將它迷倒,就能帶到岸上。
蘇青青和燕善在舟上觀望,見小枝提了個人回來,忙問:“你干嘛去了?”
“抓了個偷看的。”小枝摸摸后頸,轉過身給蘇青青看,委屈道,“我被蟲子蟄了。”
燕善想斥責她單獨行動,但蘇青青走上前擠開了他,心疼地拉過小枝。
“快來,我給你看看。”她瞥了一眼余振,“我記得這人,上次攀登建木,他想給飛虹施毒,被飛虹一腳踢了下去。”
蘇青青取銀針紅線,懸脈查看,一點點皺起眉頭。
“很嚴重嗎?”小枝絞著手指問。
“不嚴重…只是真氣滯澀,運功困難而已。”蘇青青眉頭仍未舒展,“但是寒毒只能慢除,不能猛拔。我為你煉藥溫養,怎么也要一個多月。”
燕善也皺眉道:“一個月內要考核,這廝是有意拖累你們隊。上報閻獄道,取消他的考核資格吧。”
“這是自然。”
蘇青青急著回去煉藥,尹飛虹幾人一鼓作氣,把水眼里的龍龜拖上了岸。小枝逮著個偷窺者,也算有功勞,所以龜殼就分給她了。
“龜殼好啊!煉成法寶之后,可以變大變小,堅固無比。”陸長光是最開心的,“給我吧。”
小枝給他了。
集訓還在繼續,小枝不怎么需要出力,只要給各種上等海鮮扎一扎、捆一捆。
蘇青青每天給她拔毒。她的寒毒恢復很慢,真氣中的生澀感倒是平復不少,境界也越來越穩固。
小枝對蘇青青很是眼饞,只想把她也弄去連山城。
連山城現在有大管家杜忘川、卻邪使教頭薛貞、搬磚的桓陵、教書的詩圣,只差個大夫了。
小枝悲憫道:“如果我也會救死扶傷就好了。”
陸長光哼了一聲:“你這輩子只能致死致傷了。”
小枝不想動蘇青青,所以就打上了余振的主意。醫毒一家,這個人擅長施毒,應該也會點醫術。
“我不會跟閻獄道舉報你。”小枝跑到關余振的小牢房里,跟他說,“你跟我干吧。”
“你在說什么?”
“希望你改邪歸正,當個醫者。”
“不…”余振剛一開口,小枝就“啪”地一龜殼砸在了他腦袋上。
她說:“你再考慮一下。”
“不…”余振眼冒金星,又被砸了一下。
“你再多考慮一下。”
“不…”余振冷笑,“我寧死不屈。”
“好吧。”
小枝把他的頭砍了。
她小心地護住余振掉下來的腦袋,一滴血都沒浪費,把他全身都扔進盤螺壺里。盤螺壺里的龍鯨湯已經被陸長光喝完了,余振非常幸運,不會被龍鯨吞噬。
集訓快結束時,余振快出鍋了,龍龜殼也煉成了。
小枝向兩位隊長請假,抽空去了趟連山城。
她把龜殼變大,蓋在了連山城頂上。小龍龜的殼能將余振這個金丹期修者的頭打破,大龍龜就更不用說,何況它還是陸長光煉制過的。抵御一般狂風大浪不是問題,就連化神期修者來襲,也能堅持一段時間。
“很帥吧?”
小枝站在城外,海蛇宗宗主十九殿、薛貞、桓陵、陸長光、詩圣李冕、杜忘川,都跟她站在一起,看著面前的龜殼城。
自從小枝給這座城起名“連山”,杜忘川就開始把它往歸藏城的方向建。結構布局、建筑風格、祭壇位置,這些都與歸藏城一致。
歸藏城雖然老舊,但自有一番古拙開闊的氣象,連山城也是如此。
杜忘川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
現在嘛,小枝給它蓋了個龜殼…
李冕看著連山城,猶豫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杜忘川:“那就別說。”
“我覺得很帥。”桓陵連忙道,“師姐你看,最近城都建好了,我能回蜀山嗎?”
“好。”小枝點頭同意。
“我也覺得很帥!”十九殿連忙道,“城主你看,最近城都建好了,能在城中給我宗弟子騰幾處住所嗎?”
“好。”小枝點頭同意。
“這殼是我煉的。”陸長光道,“我能得點什么好處?”
小枝把最好的好處給他:“你能得到本城主的贊許。”
離開連山城之前,小枝找薛貞談了談。這位卻邪統領一直很沉默,平時偶爾養傷,更多的是發呆。
小枝摸不清她的想法。
她對薛貞道:“薛長老想離開這里嗎?我馬上回蜀山,可以帶你一段路。”
薛貞長發披散,長相溫柔,氣質與易蕙很像,綿里藏針,柔中帶刺。
“你與蜀山為敵?”薛貞蹙眉問道。這些天,她在城中觀察,早發現了杜忘川對蜀山的敵意。
“薛長老不喜歡?”小枝撐著頭問。
“不…我很喜歡。”薛貞緊攥著手,眼中閃過銳光,“我愿意為你做事,但你要把那個男人交給我處置。”
“那個男人”。
小枝知道,薛貞說的是當初刺殺她的卻邪使,也是現任卻邪使統領。
小枝沒太在意:“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好。”
她站起身離開,臨走前忽然回頭。
“對了。”
她的長發順著肩頭滑落,眼底清光熠熠。
“我不是與蜀山為敵。”
薛貞微怔,只聽她漫不經心道——
“我與天下為敵。”
清冷平淡的一句話,卻讓雞皮疙瘩瞬間爬上薛貞的脊背。她看見小枝謙恭垂眼,罕見地露出笑容。
“放心,它不是我的對手。”
回到碧海幽闕島上,又起了風浪。
大片烏云遮頂,獵龍人又捕來一條龍鯨,正在往島上拖。它有一半沉在海中,一半擱淺陸上,清透嘹亮的哀鳴漸漸止住。
小枝繞著島走了一圈,剛來時被捕獵的龍鯨還活著。
它被吃了一個月。
身上的肉只用去十分之一,為了保持新鮮,修道者會讓它活著。這一個月間,被挖開的傷口又長出新肉,消消漲漲,生不如死。
‘人是世上最頂層的掠食者。’
小枝沉迷地看著龍鯨,它已經不能再發出哀鳴。
‘很快他們就要除掉天道,自己建立掠食的規則。’
小枝將手放在龍鯨漆黑堅硬的表皮上,心蠹一點點滲進這龐然大物的身體,麻痹它的痛苦。
她想:‘如果我來建立這個規則…該怎么品嘗人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