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先叫雎姬冷靜下來:“你確定你殺了憐雀?”
雎姬茫然。
“不要急,我去看看。”
小枝步入火海,漸漸接近了那道燃燒的白影。
夜宴上,憐雀曾用劍芒指向雎姬。聽說憐雀學的是“寐魘”之術,可以亂人神智,而且神傷隱蔽,要過段時間才會發作。
也許雎姬是在“寐魘”之術下產生了幻覺。
小枝接近白影,喇叭花的劍光為她隔開火焰。
地上躺著的人,確確實實就是憐雀。她高潔脫俗的面孔泛著青,脖子上的絞痕與雎姬的彩練法寶一致,身上沒有一絲生氣。
外面嘈雜聲越來越大,婆娑門弟子想要闖入,但鳩姬將她們攔了下了。她知道這邊事變,也想給小枝、雎姬爭取一點處理時間。
小枝趁此機會,在憐雀身上摸索了一下,發現除彩練痕跡外,沒有其他傷口。
她略一思索,果斷拔劍,將憐雀的首級割掉帶走。
“先離開這兒。”她連忙起身,拉上雎姬就往火海外跑去,盡量避開其他人耳目,免得被疑上。
“是我…”雎姬終于回了點神,她緊緊地反握住小枝,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是我殺的。”
她惶惶然道:“入夜后,我一直心神不寧。本準備早些入睡,卻被憐雀叫了出來,她什么都沒說,直接對我出手…我沒想殺她,我只是…她本就有重傷在身…所以才…”
憐雀在試煉中受過傷,雎姬又比她高一個境界,所以下手失了輕重。
“誤殺而已。”小枝隨口安慰道。
“婆娑門是正經仙門,最忌同門相殘…我…我恐怕不能再當圣女了。”
她說到“不能再當圣女”,小枝心中微動。
季游鸞也好,那條毒蛇也好,今夜“誤殺”憐雀也好,一連幾番波折,目的都是把雎姬從圣女中除名。
到底是什么人不想讓雎姬當圣女?
鳩姬?她對雎姬似乎沒有這般惡意。
憐雀?她都已經死了。
小枝弄不明白,正在苦思冥想之際,前方忽然出現一道人影。
這道人影有幾分熟悉,不是說以前看過,而是好像在腦海中呈現過。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煙視媚行,風華絕代。”
看見這道蒙著白紗的人影時,小枝心中不由浮出了這些詞。
那人步步走來,眉目如畫,唇含春色,眼入繁花,淺褐色的瞳中映出星輝,閃耀奪目。
“往哪兒逃呢?”那人輕笑。
“退開!”雎姬提醒道。
她袖下探出兩道彩練,美人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彩練上。彩練就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了似的,一下從空中墜落。
雎姬將小枝擋在身后:“小心,此人修為我看不透。”
小枝也看不透。
但是她看得透那人的性別。
這是個男人。
男人。
一個平胸的,有喉結的,美色攝人的男人。
搞了半天,季游鸞竟然錯過了最重要的信息。
如果委托他的是個男人,那事情就復雜多了。眼下可能不是婆娑門內斗,而是有人勾結外人,鏟除婆娑門圣女。
“是三尸教的嗎?”小枝低聲道。
“不清楚。”雎姬手中彩練漸漸盤攏,“我能用法寶拖他一會兒。待會兒我一出手,你就趕緊跑。”
小枝飛出一劍,雎姬微怔,配合極快。她手中彩練散作云霞,半邊天空都被照亮,天羅地網般的彩光朝著那男人壓去。
“走!”雎姬提醒道。
小枝以合式收劍,方才淺淺一試,她感覺到了對方的真氣,與詩皎完全不同,應該不是三尸教的。
那人很快掙破云霞,手中竟也探出一道彩練。與雎姬的法寶不同,他這道彩練是以真氣聚成的,看起來與雎姬的法術一脈相承。
“怎么是婆娑門的功法?”小枝納悶,“你們婆娑門收過男人嗎?”
“當然沒有!”雎姬怒道。
那男人探出的彩練速度極快,眨眼就貼近了奔逃中的二人。雎姬神色微變,感覺好像無法逃出彩練的軌跡。
“不行,他對婆娑門的功法太了解了!”
小枝聞言停下步伐,以合式回匣的喇叭花正好落入她手中。
“離式,行璽!”
長劍出手,形成一條詭秘莫測的軌跡,不管如何移轉劍身,劍尖始終朝著那個男人。
那男人冷哼一聲,彩練如霞,密不透風,一道單薄的劍光實在難以沖破。漸漸地,喇叭花開始失去后勁,搖搖欲墜。
小枝步伐紋絲不動,眼見云霞逼來,臉上卻只有一片平靜。
她相信她的劍。
“離式,攝政!”
一式未合,另起一式。
這是小枝第一次用這樣的手法。
只見劍影分化,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眨眼就與云霞一般,匯作了幽藍色的海。但是彩色云霞更沉厚,真氣更加強大,劍光始終沖不破它。
那男人幾步就接近了二人身后,云霞猛然壓近,劍光被擊退不少,小枝口中發出一聲悶哼。
不起合式,一味以離式進攻,若劍勢被斷、受阻,她也容易受傷。
幽藍劍光浮浮沉沉。
小枝眼里只有它,還有它所指的方向。
“離式,出憲!”
不守只攻,毫無畏懼。
劍光重新由一片聚為一線,最后竟然凝為一點。霞光雖強,但太過分散,防得住一道、萬道的劍芒,卻被這微不可見的一點鉆了空子。
那男人瞳孔微縮,劍芒離他額前只差一線。
寒氣逼來,眉梢結霜。
劍意幾近無情,既不見殺伐,又不見浩然。
只空清一字,“破”,而已。
他步子停住,真氣涌出,將長劍牢牢阻住。
他停步的短暫空檔,小枝和雎姬已經跑得沒影了。
“真是的…”男子微微蹙眉,若春水吹皺,美不可方物,“讓她們逃了。”
前方婆娑門弟子遍布,他已經不能再追下去。
“傳言謝折枝師承拂月公子,看來是真的…”一名女子從陰影中步出,“這手紫薇離合訣確實難防,也不能怪你。你放心,現在大局已定,她們倆掀不起風浪。”
那女人將手放在男子背后,想安慰他。
但男子身形飄忽,漫不經心地躲開了。
“別碰我。”他冷冷道,“等拿下婆娑門再說。”
女子神色微暗,懸在空中的手慢慢放下。
星光照亮她的面孔,是二長老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