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慎、清疑匆匆逃離邙山,前往洛城文廣壇。
文廣壇的引路人見清疑失一臂,清慎面色如土,忙關閉傳送陣,將他們領到靜室。
“墓中發生了意外?”引路人焦急問道,“兵符到手沒有?”
清慎搖頭。
清疑撲通跪地,紅著眼就要叩首,引路人忙把他扶起來,道:“我先為你看看傷勢。”
他搭脈細查,面色越來越沉。
“是魔門圣典,這般功力,恐怕是‘九天十秀’之一。”
魔主座下有數不盡的天魔與魔修,其中最厲害的十九位被稱作“真魔”,分別以“天”與“秀”為稱號,所以又稱作“九天十秀”。
引路人將自己的真氣注入,清疑面色微緩,虛弱地告訴他:“襲擊我們的是一名女子,控尸抬轎,銀縷遮面,衣著打扮都像是南疆趕尸人,她自稱…”
“九天之一,南離天,花欲曉。”引路人已經道出對方姓名稱號,他面色越發沉重,“我馬上傳訊謝迢仙尊。”
清慎猶豫道:“那女子提起復仇之事,恐怕與謝迢仙尊有舊怨…”
“對,她說什么剖腹取子!”
引路人打開門,聽了這話又忽然回過頭,平實無奇的面孔上浮出幾分糾結。
“…把這番話忘了。”
清慎、清疑微怔。
引路人眼中閃過一道白光:“忘了吧。”
清慎、清疑的目光漸漸變得空洞,過了一會兒,他們回過神來,腦海中已經沒了關于“剖腹取子”的內容。
引路人走到文廣壇日晷面前,將石針拔掉。日光落在石盤上,再沒有一絲陰翳。淡淡的金輝泛起,東西南北中,五方分別顯示出古字,蓬萊、昆侖、方諸、不周、蜀山。
引路人誦咒掐訣,用石針往“蜀山”二字上一劃。
下一刻謝迢就出現在了文廣壇。
給他傳訊的引路人反被嚇了一跳:“您怎么來得這么快?”
“正好在附近。”謝迢微微皺眉,見四下傳送陣都關閉了,便問他,“有什么急事?”
“花欲曉現身邙山…”
謝迢的神色很明顯地沉了一下,引路人有些畏懼,后面那句“兵符被奪”都沒敢說出來。
“祭器也在邙山。”謝迢揉了揉眉心,“算了,我去看看吧。”
原來是在擔心祭器…
引路人松了口氣,他還以為不該提“花欲曉”這名字呢。
“兵符被那個女魔頭奪走了。”
謝迢擺了擺手,按劍便朝邙山行去:“無妨,人族圣跡不能為妖族所用。而且吳起墓并非主動開啟,從中盜出的圣跡必須由神山除晦,否則會起反效,就將它送與夢生子吧。”
引路人見他氣勢洶洶地離開,一時沒忍住,多嘴問了一句:“您要殺花欲曉嗎?伯瑜會不會…”
謝迢回過頭,引路人趕緊打了自己一嘴巴:“您走吧,當我沒說。”
謝迢真的往外走時,他又沒忍住。
“仙尊,你為什么要把事情告訴他們?”
“什么事情?”
“你告訴謝折枝,她是祭器,五年后要殺她祭劍。還告訴伯瑜,你殺了他父親,從花欲曉腹中剖出了他…”
引路人感覺到他毫無波動的目光,聲音越來越小,卻還是堅持說了下去。
“這樣…他們會恨您的。小孩子,現在也許算不了什么,但將來長大了,總歸會成為禍患。您為什么要說?等五年后直接殺折枝祭劍,給伯瑜拔了魔種就送去煉巫,這樣不行嗎?”
謝迢依舊寡語,只道:“他們應該知道。”
“您沒懂我意思!我是說,他們會恨你,將來會報復您…”
“是你沒懂我的意思。”謝迢聲音微抬。
引路人只敢稍看他一眼,見得他目下空清,神光高寒,聽聞他平靜地說道:“我不怕以后被人憎恨、受人報復,只怕此時此刻,我救不了天下蒼生。”
引路人垂首而立,再無勸言。
日晷上沒有了石針,五神山的名字熠熠生輝,照破千古諸暗,光耀今朝八荒。
蓬萊、昆侖、方諸、不周,還有蜀山。
侍劍人必須以全部的生命與情感來堅守人族的興亡。
除此以外,別無他顧。
兵圣墓中。
從墓道走入主墓室,詩皎和小枝發現這里的寬寬敞敞、干干凈凈,幾乎是被洗劫一空。
“我們來晚了?”詩皎遺憾道。
“估計是吧…”小枝走到棺邊,探頭看了看,“我們在地宮討論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來這兒看過了。”
主墓室規格不算大,相較于大墓外圍的精妙設計,這里看起來倒更接近當時的年代。墓室中有很多棺材,真正存放先圣遺體的只有一具,其他都是疑棺,用來迷惑擅闖者的。
除了棺材之外,擺在主墓室里的其他陪葬品基本都被拿走了。
小枝覺得遺憾,但也沒有辦法。
“我們開棺吧。”詩皎說道,“正好圣人遺體還能用用。”
小枝萬萬沒想到,跟個趕尸人下墓竟是這種下場。
她點了根蠟燭,瑟瑟發抖,挨個兒揭棺抬起來看,辨認里面的尸體是否是圣人遺體。
詩皎教她說:“這個好認,你拿劍劃一下,壞了就是常人,沒壞就是圣人。”
這并不好認!!
小枝用這個辦法是永遠分不清圣人和常人的。
她硬著頭皮找下去,一個個棺蓋揭起來看,心里拼命想點別的,分散在陰森墓內翻棺材的恐懼感。
“你別說,有幾個假尸長得還挺好看的。”詩皎欽羨道,“如果我能把他們統統煉化就好了。”
可惜她修為尚不到家,一日之內能煉化的尸體有限,這個機會留給圣人尸骨比較好。
小枝聽她說什么“統統煉化”,心想,詩皎恐怕不是普通的趕尸人,而是特別殘暴的趕尸人,至少,她不會是名門正派出身。
“這些尸體都是怎么做的腐化處理,可真是太像…”詩皎的話音戛然而止。
小枝疑惑地看向她,她表情凝滯,仿佛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事情。
“你快過來!”詩皎招了招手,小枝跑到她身邊,低頭跟她一起看向棺內。
棺中靜靜躺著一名少女,身上覆蓋著的裹尸布被詩皎拉下來一點,露出張毫無血色的死寂面龐。
詩皎問道:“你記性好,快看看這是不是那個…那個消失的婆娑門弟子?”
“是。”小枝平靜點頭。
魃該不會也在這堆棺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