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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時代的難處

  顧驁記不得那些螻蟻龍套名字是真的,絕對不是裝的。Δ看Δ書Δwww

  正如骨傲天試魔法的時候,不小心用禁咒清小兵,也不可能記住那些小兵的名字。

  趙子龍也記不全長坂坡上秒掉的那些無名下將,一個道理。

  他也完全沒有報復的意思,只是讓仇清公事公辦,問心無愧。

  國家培養一個大學生不易,開放建設初期,即使犯了錯誤,還是要懲前毖后、治病救人,不能一棍子打死——

  說難聽點兒,劉哲和黃琛的命才值幾個錢?關鍵是他們考上了77級的師范生,沒交學費讀了三年大專。國家在他們身上花了這么多資源,現在正是要用他們在正道兒上為國家回本、從洋人身上把錢賺回來,他們有資格一死了之么?

  顧驁允許他們死了么?

  怎么也得用他們身上的英語這門“異能”,把培養資源數倍賺回來,才能死吧。

  不過,雖然劉、黃等人暫時只是被罰錢和處分、繼續為國效力戴罪立功。但他們的“真.懲罰”遲早也會來的。

  留下了這樣的污點,十年八年后國家專業人才沒那么匱乏,也不包分配了,他們的上升通道自然會因為處分污點而受阻。這樣的懲罰,已經夠了。

  晚上回家,飯桌上把今天遇到的見聞跟父親、姐姐和蕭穗提了一下。

  老爹和蕭穗沒什么計劃經濟全局觀,也覺得那些人挺慘的。

  “他們不過是投機倒把吧,至于這樣嚴懲么?”蕭穗迷茫地問了一句。

  “如果是一般的投機倒把,確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但是,這些人是在破壞國家統一壟斷宰洋人啊,也算罪有應得了。”顧驁一邊吃著菜,一邊點評道。

  就跟后世中國游客,或許討厭北棒的涉外游客專營店高價。但站在北棒的立場,這些店是很愛國的,沒錯。

  而且,具體到錢塘的問題上,并不是計劃經濟的國企“與民爭利”,而是這個利本來就應該是國家的——這些景區是剛剛去年厲市長拿了大筆財政資金整頓修繕過的,洋人是因為這些景區修得好,才來這里玩、花錢。

  這時候,后世那些“同情被城管打擊的流動小販”的情緒,就不能適用到劉哲、黃琛等違法犯罪分子身上了。

  “爸,穗子。這根前些年景區年久失修、靠湖吃湖的人自謀出路完全是兩碼事。當時財政沒花錢,也沒有相關法律,法不禁止即可為。

  如今財政也投入了,法規也出臺了,出臺后繼續亂來,還趕上‘經濟犯罪專項整頓’,這些人還有什么話可說。這事兒我覺得弟弟做得對。”

  最后飯桌上,還是在計委工作的姐姐出言力挺,解釋了其中關鍵。

  看樣子,顧敏在經濟計劃部門工作了快兩年,對于違法‘投機倒把’的行為,已經釀成了職業病式的嫌惡。也不知道將來被弟弟拉去經商,會不會有精神分裂傾向。

  飯桌政治到此為止,一家人再無爭論。

  當晚蕭穗只是跟顧驁聊了聊在片場的見聞,第二天一早繼續坐車去諸縣片場跟班。

  顧驁則會見了仇清,聊了些本市的旅游業建設、會務準備工作。白天抽空繼續去陪韓婷談高清電視的事兒。

  三天時間倏忽而過,很快到了除夕前夜。

  蕭穗纏綿繾綣一番,依依惜別要回滬江過年。顧驁親自送她去火車站,再三約好了年初三就會去滬江,準備開學術會議,到時再見。

  這幾天里,顧驁也聽說本市幾個涉及暴力占地盤、組織野導游和紀念品黑店的伙團人馬,都被仇清和負責治安的蔡局長帶人馬掃滅了,內部收禮通風報信的小蛀蟲也挖掉了幾個。

  “白扇子”或許還要贖罪。

  而沒什么利用價值的,尤其是被挖出來有些強買強賣、關門鎖客、暴力拘禁前科的“雙花紅棍”,著實在這個yd之年被槍斃了一小撮。

  其中頗有幾號面相兇惡的人物,形貌人設頗似《征服》里的孫洪雷。

  一時街面肅然。

  城北不少人馬從此以后聽說驁爺投資所指之處,紛紛退避三舍,不敢到那些地盤上撈保護費。

  連帶著驁爺當年滅了兩個鄉長的門這些往事都被挖了出來,紛紛傳說。

  其實這回顧驁真是冤枉的——當年王場長那些人,或許真是他弄死的。而如今完全是仇清為了自己的政績、為了讓財政投在旅游整改上的錢更快回本,所以自發如此yd。

  只能說,仇清也知道顧驁的兇名好使,所以有意無意借來用用,找誰說理去。

  2月12日,除夕,顧家人一片和睦地在清波門別墅用了大飯。

  這還是老爹再婚后第一個年,家里氛圍比較冷靜,都端著些架子放不下來。

  顧敏和顧驁沒什么話可說,就只能跟老爹聊聊工作。

  上次顧敏結婚的時候,老爹其實還沒正式提拔為廠長呢,只是上面文件消息已經知道了。

  原先的正廠長秦輝,是82年年底,調到鄰市寶鋼去的。所以老爹正式轉正也還不到兩個月。

  顧驁本來只是沒話找話,沒想到聊天的時候,也發現了老爹的日子似乎并沒有那么好過。

  他好奇道:“爸,廠子里形勢不好么?這幾年不是一直業務發展很迅猛。”

  老爹嘆了口氣:“也不能說不好吧,一言難盡。大有大的難處,去年國家集中整頓經濟犯罪,市里面的違建小廠更是被清查了很多,就業壓力很大吶。

  咱錢氧目前是全市第一創匯大戶,原先規模雖然不是最大,但創匯量和效益都是最好的。市區那么多擠壓的待業人口,加上清退下來的,上到厲市長都為這事兒睡不著覺吶。

  開了好幾次會,讓市里最大的幾家國企拿出表率來,出錢搞‘全民辦集體’,歸屬國企管理,但是沒有編制,市場上缺啥就生產啥,盲目擴張。前些年專注造制氧機的時候,廠子里也就四千號人,后來伊拉克、約旦、美國能源部那些創匯大訂單進來,咱擴充人馬也就擴招到五千人。

  現在可好,省里市里都讓我們多解決就業,好幾個全民辦一弄起來,跟主業完全沒關系,結果去年一下子就飆升到2萬人!今年yd,肯定也要繼續解決就業,可能要到3萬人。這可是3萬張等著吃飯的嘴吶,誰用得了這么多工人。

  老秦倒是滑頭,謀求到寶鋼一期當個分管生產的副職,甩手走了。寶鋼是新建企業,自個兒二期都沒造好呢,沒有造血反哺能力,政府肯定不會額外亂攤派就業指標的。結果我倒是被架在位置上下不來了。”

  老爹說著說著,郁悶地喝了一盅茅臺,嘆息不已。

  顧驁捋了一下思路,也是默然。

  他從去年5月份就去了美國,對國內的變化確實不太了解,都是這次回來后,跟韓婷、仇清這些合作伙伴聊天,才漸漸接軌。

  沒想到大飯桌上,才有機會聽老爹說困難。

  歷史上,82年到83年,因為連續的專項整頓,就業壓力確實暴漲,因為你很多原先81年以前處于灰色地帶的就業形式,都被規范了。

  在大型國企比較多的城市,這時候就催生了大量的“全民辦集體”,作為新的合法、快速吸納就業人口的手段,被各級政府主官熱捧。

  說白了,就是讓國企出錢盲目擴張業務和規模,成立國企控股的集體企業,而新招到這批國控集體里的員工,是沒有“不被辭退”保障的,有點兒像臨時工,但又比臨時工好一點——反正就是那個特殊時代的特殊產物啦。

  錢塘制氧機廠,也就是在82、83被要求先兼并幾家本市此前虧損難以為繼的小國企,甚至還包括跟制冷機毫無關系的本市造船廠,簡直奇葩。

  然后,就是盲目擴張辦集體,造手表的、造收音機的、萬用表的…聽說市場上偶然缺什么,只要是跟機電相關的重工業產品,領導就拍腦門讓你開一個車間生產這種東西。

  歷史教科書上的“粗放式發展”,說的就是這一段。

  本來手下只有5000號人馬,兩年內硬生生吃成3萬人,還不考慮可持續發展,廠子能不奄奄一息么。

  顧驁也不想改變什么,畢竟也沒法改變,因為這些都是國家塞進來的,搞好了也是國家的。而且短時間內,因為國內確實物資匱乏,生產啥賺啥,問題也不會一下子暴露。

  顧驁能做的,只能是勸說:“爸,注意悠著點兒,市長讓你招人你就招人,但是垃圾資產別亂買,三五年內就有可能淘汰的生產設備也別亂進。

  沒用的人招進來,將來政策變化,還可以下崗辭退,或者搞再培訓。過時的設備買進來,那就直接變廢鐵了,將來都是垃圾資產。

  如果廠里有錢,千萬別上那些兩三年就會過剩的產業,尤其是別人一窩蜂上的那種。寧可最低保底工資把硬塞的工人養著沒活干,也別買過時設備。剩下的,等我明年回國再說吧。”

  中國多少產業,都是這三年里爆炸過剩的。比如電視機的產能,83年年初全國也才400多萬臺,到85年膨脹到1500多萬臺,然后就硬生生投資過熱、垃圾資產過剩。看上去賬面倒是沒虧損——因為錢都變成了擴大再生產的設備。可是這些設備是無法回本的,只能擺在那兒等折舊。

  倒是姐姐顧敏,看氛圍有些沉重,連忙出面說合:“弟,大過年的,你怎么說話呢。爸不過是跟咱學,也有點遠見了,搞全民辦集體也是好事兒,市里哪家大國企不搞,我覺得三年之內是不會有困難的。

  再說了,省市讓兼并擴張,對爸也有好處的,原先5000人的廠子,雖然創匯和效益那么好,也就副廳級編制。市里比咱差的廠子,都有正廳級編制的呢。如今趁著這個機會,為市里解決那么多就業,上面部里也好要條件,說不定就升到正廳級企業了呢。將來爸也好正廳級退休,名氣都不一樣。”

  顧驁點了根煙,自嘲:“我不是那個意思,錢是小事兒,我只是不想浪費。這事兒將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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