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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大時代

  球賽次日,三人都是下午的飛機。

  所以清早起來后,在巴塞羅那郊區稍微轉轉,去國家森林公園玩了一上上午,吃過午餐就去機場了。

  午餐的時候,在景區附近的一家老店,吃到了據說是用本地山林野生放養的橡果黑豬、做出來的伊比利火腿。

  那肉切得薄如蟬翼,韓婷和米娜雖然不是吃不起,但還是微微詫異于價格的昂貴。

  顧驁也吃了點,不覺得口感多好,似乎完全就是賣個特殊的油脂香味。

  到了機場后,米娜是回京城,而韓婷是回香江,所以三人中還是米娜的航班最早起飛。她跟學長和老師告別登機后,韓婷與顧驁還坐在那兒候機。

  韓婷的心態似乎與之前又微妙變化了一些,沒有其他學生在場的時候,她徹底松了口氣,不由自主扣住了顧驁的手,還無意識地用力。

  “你這個…保密倒是挺有一套的。說讓你若無其事,你就真能若無其事。”

  “天地良心,我的心里只有敬愛和報恩感,真沒有那種齷齪的企圖,你還不肯信么?”

  “行了,我信。身體騙不了人,我該走了。”韓婷輕嘆一聲,起來后拍了拍短裙上的褶皺,然后微微側頭,給站在她側后方的顧驁,幽幽留了幾句話,

  “自從李家坡那次病倒回來,我也不諱疾忌醫了,看開了很多。也找些醫學書,正視這一切。女人到了35歲,那方面想不想要,基本上也就走到峰值了,維持個幾年,漸漸就會朝無欲無求衰退。

  我知道你身邊兩個女人,都年輕漂亮。你不缺啥,也不圖我啥,我也從來沒多想。不過,在你結婚之前,你能偶爾陪陪我,就這么三五年,也算你有良心了。

  將來等你結婚了,我希望你還能重新回到對我跟當初一樣敬重的關系…呵呵,雖然有點癡人說夢,我自己也不相信你能做到。”

  顧驁:“我一定做到,不管發生了什么,我從來沒有對您不敬過。哪怕讓我響應國家號召,25歲晚婚也行。”

  韓婷忍不住流下淚來。

  如果顧驁說到做到,那她總算也在優雅熟美流逝未盡之前,抓住了一段回味的尾巴,不負此生。

  按那本醫學書上說的,女人年屆不惑之后,身體本身就不想要了,何必再多生事端呢。

  “你是個知恩圖報、有良心的。走了。”韓婷調理勻了氣息,走向登機口。

  又一小時后,顧驁也登上了飛回華生頓的航班。

  回到華生頓后,顧驁第一件事就是銷假,然后裝作瞬間重新融入回讀研生涯。

  生意雖然也重要,但也得先放兩三天。

  銷假后次日,參加了一堂上午的匯報課后,顧驁就趁午餐的時間,邀請教授赴個便宴,請客送禮,澄清一下他身上還背負的“誤會”。

  主要就是把之前馬島戰爭中那些麻煩,全部推給秦國綱、朱塞佩和達索等人背鍋。

  有了米娜前天剛剛交底的內幕,以及加工口徑,顧驁干這事兒自然游刃有余了不少。

  畢竟他之所以去西班牙,本來目的就是跟米娜通氣,至于看球、乃至遇到韓婷及后續發展,那都是意外。

  不過,饒是如此,顧驁還是沒能第一時間徹底讓基辛格這老狐貍釋疑。

  “你覺得我會信么?”基辛格在酒桌上,直接如此反問。

  顧驁只能根據現有證據據理力爭:“教授,戰爭可不是我一個局外人能預期的,那是一個龐大的混沌系統。戰爭中涉及到的高精尖兵器也數以十計,誰會知道究竟哪一個細分領域能大放異彩?

  這件事兒,我只是牽線的,而且我可以保證,我那些曾經的同事,開始的時候就是奔著賺錢去——這事兒得怪我國的軍工部門,這些年侵犯知識產權仿法國貨的時候,只有反艦導彈這個細分領域跟法式技術跟得最緊、外國人有可能看得上。

  我們完全可以假設,如果我國的防空導彈也足夠優質的話,這次我們連空空導彈也會偷賣。但這不是真的質量和技術跟法國貨有代差,賣不出去么。這還不是巧合,什么才算巧合?

  至于后來,他們臨時發現事態那樣轉化,有別的利可圖,那不完全都是‘臨時起意’的么?就像在美國法律里,一級謀殺和二級謀殺的區別:一級謀殺是‘蓄謀已久’的,二級謀殺是‘臨時起意’的。這個惡性差別多大,我充其量就是奔著錢去的。”

  看起來,實在是嚴絲合縫,完全無法指摘。

  基辛格推了一下眼鏡:“我也覺得沒什么破綻,如果這番話是別人說的,我就信了。但你小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去年你去伊拉克執行任務的時候,我也覺得‘你此前在伊拉克贏得的良好人際環境’只是巧合,不可能是你提前至少一年知道要為我和李根總統辦事、而預作準備。

  可是,這次你又趕上了。我實在難以相信,地球上有人類的運氣能那么好。”

  干!這算什么理由?

  顧驁一陣無語。

  但他仔細想想,似乎也難怪。

  別人這么解釋,是沒問題的,已經足夠證明是“臨時起意”、沒有預謀了。

  可他顧驁已經“臨時起意”建立那種叱咤風云級別的大功勞,都“臨時”了兩三次了。

  這份巧合度履歷拿來一比對,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說不定我是天選之人呢。”事到如今,顧驁也是馬入夾道,不能回頭了。

  只能硬著頭皮堅持這種說法。

  “天選之人?哈哈,這么解釋,倒是有點可能。上帝啊,居然會選一個黃種人當天選之人?”基辛格忍不住自嘲和懷疑起來。

  顧驁看他有些松動,似乎還是愿意幫自己的,便乘勝勸說:

  “而且,教授,我‘兩次運氣都這么好’這件事兒,只有你和總統先生知道吧。世界上其他人,包括所有英國人,最多只知道我這一次運氣這么好。

  所以,只要你和總統先生不說,誰會知道我‘兩年中了兩次六合彩’呢?伊拉克那邊的事情,我們三個人有共同利益,都希望一輩子爛在肚里,你們也不可能說,不是么。”

  最后這番說詞,讓基辛格頗為動容。

  他收下了支票,也承諾幫顧驁扛事兒。

  “確實,英國人也不可能知道,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次就算我完全信你。外面的壓力,我幫你化解。”基辛格也是一諾千金之人,既然答應了,這事兒就算翻篇。

  聊完沉重的話題后,基辛格趁著如今沒有其他學生的私密環境,決定跟顧驁聊聊今后的學術安排。

  “顧,你跟我做學問,最初的機緣,你我都心知肚明。說實話,我一開始沒以為你真能在‘秘密外交實務’這個學術領域研究出什么來。

  可是,你跟我做課題的加起來這半年,表現讓我頗為驚訝,我終于相信你能走到今天,不是隨隨便便成功的。

  我本來打算教到明年5月底,我年滿60周歲,就從喬治敦退休,也算是有始有終了。我為國貢獻也貢獻夠了,應該為自己和后人做些安排。說實話,大學教授這點收入,根本配不上我的能力和付出。退休后,我已經打算好了,開一家國際投資咨詢公司。

  我帶帕特里克和莎拉的時候,也是算過他們的研究進度的,明年5月份這個學期,絕對可以畢業。可是你這個小子,當初我叫你來,你還中途要休學,要是兩年學制都不滿,就放你畢業,喬治敦的招牌說不過去。

  看在你那么能繼承我衣缽的份上,我為你延遲兩個學期退休,到后年1月份。希望你真的拿出精力來,不要褻瀆華爾士外交學院的博士學位。”

  顧驁聽了,也是有點感動的。

  基辛格這是真的愛才之心。

  能讓這種當過國務卿的人,為你延退、多教8個月書,已經是極大的面子了。

  基老是23年5月生人,按照原先的歷史,就是教到83年5月這個學期退休了。喬治敦大學開給基辛格的工資雖然已經很給面子了,但也就充其量一年20萬美元。

  跟基辛格所掌握的人脈、資源相比,這點錢是很少的。他真去商界給人開咨詢公司當說客,一個月就能賺20萬。

  “教授,您放心,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不會讓善者吃虧。您多教8個月書,我就按您每個月少賺20萬,把學費補給你。咱公事公辦,我額外出160萬補課費。”

  普通人請家教、上課外補習班、或者健身房私教,不也得額外掏錢么。

  顧驁就當是每個月20萬美金家教補習班了。

  同時,這次他讓基辛格幫他擺和頭酒扛事兒,本來就是該給一筆斡旋的好處費。

  現在,就一并算到“補課費”里,也算師出有名了,說起來雅一點。

  “我關心的不是錢,這事兒以后再說!”基辛格也是要面子的,雖然決定收這160萬,但他更關心的是學術,

  “現在的關鍵是,我目前的研究方向,也做得差不多了,明年把帕特里克和莎拉送走后,我也沒什么后續預案。既然在喬治敦的最后八個月,只帶你一個博士生,我想換個輕松的、能夠短期做完的課題。”

  “教授您盡管說,無論什么我都可以研究。”顧驁也很敞亮。

  “我一直想寫一本《論中國》的學術專著,主要是向全世界介紹中國文化及政治傳統、所塑造的中式世界秩序外交觀念、中式地緣政治傳統、戰略哲學、戰術謀略。

  不過,原先我覺得我可以得到的第一手研究資料還不夠多,所以一直沒敢動筆,想等將來我給對華投資公司做足夠多的咨詢、積累素材后,晚年再動筆。

  你的出現,讓我改變了主意。你是貴國的外交學院畢業的碩士,還是最頂尖的高材生,有很多對面立場的實務經驗。我希望你配合我,在喬治敦的最后一年,完成這本著作。我給你掛第二作者。”

  顧驁微微一驚。

  后世那本《論中國》?不是應該20多年后才被基辛格寫出來的么?

  而且《論中國》里有很多關鍵,都是在討論蘇聯完蛋之后,中美關系如何才能各取所需式發展。現在蘇聯還活得好好的,中美沒有任何直接競爭,這本書就算寫出來,深度也差很多。

  再往深處想一層,顧驁進一步擔心:如果跟基辛格寫這本書,會不會給人留下“幫助美帝研究怎么對付中國”的嫌疑。

  這對他可不好。

  顧驁很有原則地說:“教授,恕我不能貿然答應您的請求。如果你要我提供不涉及機密的素材、或者幫你解讀中國傳統政治文化,我很樂意。但我不會幫你研究如何對付中國,也不想要一本那樣的書的第二作者。”

  基辛格擺擺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搞外交的,不是搞軍事和意識形態的。不光是對中國,哪怕是對蘇聯,我都不會用‘威脅論’或者‘崩潰論’來簡單解讀。我希望研究的,是‘各取所需式的共同進化’,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不明白。”顧驁直率地回答。

  基辛格也不急躁,很有耐心地解釋:“意思就是,我跟很多中國的領導人接觸過,我深深認識到,很多你們中國人在乎的東西,我們美國人不在乎。又或者有很多我們美國人珍視的東西,你們中國人其實不在乎。

  就好比古代朝貢貿易,你們中國人最在乎的是臉面,是你們所謂的‘大義名分’。而進貢小國在乎的是賺錢,所以朝貢貿易至少在雙方高層是皆大歡喜的,因為各自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到了現代,我也意識到,你們中國每一代領導人,都有在乎我們美國人不在乎的東西,同時你們每一代在乎的東西,也不太一樣。

  這就不是簡單的零和博弈了——打個比方,如果現在一方可以知道另一方‘可以在意識形態上稍微放松一下,只要能多賺到多少錢’,那很多合作就可以加深了,不是么?

  我寫《論中國》的關鍵,就是全面揭示這里面的政治文化差異,讓雙方用對方不那么在乎的籌碼,買回自己最在乎的籌碼。我覺得這并沒有危害你的祖國。”

  顧驁最后想了想:“如果您堅持的話,我希望你給我國的有關部門溝通一下。或者你到時候能提供正式的學術開題報告,我按照開題報告,請示一下有關領導。他們愿意我參與,我就參與。”

  如果首長都覺得這是有利于擴大開放、增進合作友誼的好事,那顧驁就做好了。

  反正他不主動當出頭鳥。

  也算是為自己最后這一年多的喬治敦學術生涯,找了一個歸宿。(當然課余的生意還是照做)

  明天稍微緩口氣,也是兩更。但周日周一都會恢復三更繼續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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