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也不早了,再耽擱恐怕天黑之前會到不了落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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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彥成望著馮霽雯與紫云,出聲提醒道:“還是早些動身吧。”
紫云聞言握著馮霽雯的手更緊了些,然而時辰不等人,卻也只能道:“月牙兒,我就先走了。”
馮霽雯點頭,望著她依依不舍地道:“待到了廣州,別忘了讓人捎個信兒回來報平安。”
“嗯…我省得。”紫云應罷又囑咐道:“如今京中的氣候是越發冷了,你素來怕冷,出門切記要備上披風手爐,讓丫鬟們處處都要多留意著些,免得遭罪。”
“這些我都知道的。只是你此行回廣州,路途遙遠,怕是有得是罪要受呢,若是累了,就沿途在客棧中多歇上個一兩日緩一緩,到底也不是趕著去辦事,不必太著急了。”
紫云一面點頭一面越發忍不住紅了眼睛。
“格格,上車吧。”
阿歡小聲提醒道。
紫云緩緩松開了馮霽雯的手,又說了句:“月牙兒,我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馮霽雯含笑目送著紫云上了馬車,待眼瞧著最后一抹淺紫色消失在了晃動的馬車簾后,眼角方才忍不住露了淚花出來。
馬車駛動,紫云卻從一側支開的鏤空車窗中探出了頭來,沖著馮霽雯與那彥成使勁兒地揮了揮攥著帕子的右手。
這頂月白色繡蘭花兒的帕子,還是馮霽雯親手所繡,贈予她的。
望著視線中馮霽雯等人的身影在不停倒退中越發模糊起來,就連原處巍峨威嚴的城門也逐漸不可見,紫云眼眶中充盈著的淚水頃刻間似決堤一般,一道接著一道劃過腮邊,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格格也別太傷懷了。”阿歡在一旁輕聲勸慰著。
阿屏因訂好了親事,便沒跟著紫云一道兒往廣州去,取而代之是另外一名喚作阿錦的丫鬟,她生得內斂謹慎,又因剛來到紫云身邊伺候,也不敢貿然開口,只在一旁垂首靜靜地擺放著瓜果茶水等物。
“…”紫云一面拿帕子擦淚,一面抿緊了唇克制著內心翻騰不已的情緒。
而這些在心口處不住翻騰著的諸多情緒中,不光有不舍、難過,更有著無法解釋的失落,而這種不明所以的失落隨著馬車的遠去,竟逐漸轉變成了焦急。
她很著急。
急著想要證實一些東西,急著想著表明一些東西…
就算無法證實表明,那哪怕是好好地說兩句話,正式告別一番也是好的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匆匆一面都來不及去見,就要這么走了。
焦急之余,又不禁在想她回廣州的決定已非一日兩日,早前便與月牙兒說起過了,二表哥他們也皆是知曉的,早不是什么秘密,他消息向來靈通,又與和珅走得那般近,豈會不曾聽說過?
而若是得知,為何連最后一面也未來見她?
之前隔三差五出現在面前的是他,怎么趕也趕不走的是他,當初她在團河行宮遇險失蹤,不顧性命安危將她救回且從未與她提起此事的人是他,為了她自作聰明地去跟劉鐶之動架的又是他…可怎么如今一句話也沒有,似忽然消失了一般的人也是他?
還是說,她拒了劉家的提親之后,名聲越發地混亂狼藉,就連他也避之唯恐不及,不愿再同她有任何牽扯了?
若真如此,她似乎也就沒什么可值得失落遺憾的了…
也不怪他,人之常情而已。
只是他為她做了這么多,她卻沒能早一點看明白,更加不曾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心意。
而現如今她這等處境,又要拿什么再來談其他呢?
如此一番想罷,紫云心中滋味不辨地吸了口涼氣,又徐徐吐出,反倒沒了方才的焦急。
罷了,她此行回廣州,興許是利人利己的…
“格格吃杯熱茶罷?”
阿錦很有眼色地捧了盞熱茶到紫云跟前。
紫云伸手正要接過,卻忽覺原本勻速前行的馬車車身忽然一頓,短暫卻極突兀的晃動之下,阿錦手中的茶盞一歪,竟是斜斜地飛了出去。
阿錦驚叫一聲,忙去察看紫云可有被燙到。
阿歡則欲掀馬車簾質問車夫怎如此地不小心。
此時恰有中年男人渾厚的聲音隔著夾了棉的車簾傳入幾人耳中——
“官道之上,何人縱馬!”
“敢問這車內坐著的可是紫云格格!”
紫云聞聲當即愣住。
這聲音是…
“格格,好像是伊江阿公子…”剛將頭探出車外瞧清了情況的阿歡連忙稟道。
“他怎在此…”紫云神情有些僵遲地問。
“什么格格不格格的,哪里來的狂妄之徒擋路,誤了我家主人路程,你要如何擔待!速速讓路!”對方顯然也有些來頭,語氣尤為不善。
此時的伊江阿也來不及去計較任何,見自己又攔錯了馬車,唯有抱拳一禮,驅馬讓至一側。
他已是急得滿頭大汗,卻不敢有任何耽誤,當即又要拍馬強行。
“伊江阿…!”
他忽而聽到身后傳來一道女子猶豫的喊聲。
馬還來不及控穩,忙回頭望去,正見是身后的馬車中有身著淡紫色緞面兒鑲灰鼠毛邊兒旗服的女子不顧丫鬟的攙扶從中跳了下來,將站穩身子,眼睛紅紅,神情不明地看著他。
伊江阿面上即是一喜,自馬背之上一躍而下,便朝著紫云大步奔來。
“我來晚了!”
他張口便是這樣一句,同樣滿眼的笑意,卻不見平日里的不正經。
四目相對,紫云強忍住聲音里的哽咽之意,問:“…你是來送我嗎?”
“自然是送你來了!說起來恐怕你是不信,我半個時辰前方知你要回廣州,立即就馬不停蹄地追來了,一路上瞧見馬車便攔,攔了十來輛也沒攔對,方才若非你喊住我,我怕是還有好一段冤枉路要跑。”伊江阿說起話來,嘴里的呵氣白乎乎地往外冒,又是滿頭的汗珠子,瞧起來倒真是急了。
紫云聞言不禁問道:“若是…你沒追上呢?”
“我沿途一路追,一路問,追不上便不回頭,頂多是跟你到廣州去,豈有追不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