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簡疑惑地皺了皺眉。
嘉貴妃有事多是命暗衛傳話與他,亦或是借故請他前去景仁宮,今日怎會讓月兒傳話?
且又言明須得單獨告知他,可見是隱秘之事,不宜泄露。
這就更加說不通了。
尤氏與金亦禹也皆看向金溶月。
金簡卻仍是站起了身道:“既是如此,你隨我去書房說話。”
金溶月隨之起身。
望著父女二人前后離去的身影,尤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笑。
金亦禹跟著笑了笑,問:“母親笑什么?”
“你姑母如今已讓月兒幫著傳信,看來是芥蒂全無了。”尤氏念了句阿彌陀佛,道:“如此一來,月兒在宮中,我也就可以徹底放心了。”
金亦禹唇邊的笑意卻微微凝了凝。
他認為雖不見得如此,但還是希望真如母親所言吧。
不管如何,他還是希望自己這唯一的妹妹能夠過得好一些。
“如今你大哥也要成親了,雖然這個姑娘我同你父親都不是太中意,但好歹你大哥也算是成了家了。”尤氏對長子的病情絕口不提,只是又看向二兒子說道:“可母親最操心的還是你。”
難得有跟母親坐下話家常的機會,金亦禹臉上一直掛著笑:“母親操心我什么?”
“你這孩子什么都好,又得你父親看重,從不給家里惹什么麻煩。可只有一樣,你如今正值婚娶,母親這兩年來暗中替你相看了不少姑娘家,你卻一個也看不中——再這么拖下去,哪里還有好姑娘肯等著你?”尤氏語重心長地說道。
金亦禹聞言有些頭痛。
感情之事,他求得是一個順其自然,兩廂情愿,怎能勉強得了?
可自己也清楚,倘若真想找一個自己中意,又應父母親之愿門當戶對的姑娘家,只怕是難如登天。
論這一點,他倒是十分羨慕和珅。
與馮家小姐本不是門當戶對之人,卻因入了英廉大人青眼,而撇開了門第之見——馮家小姐雖此前名聲不濟,或因此故才存有下嫁之意,但對和珅也從未存有過輕視之意。
他偶然去過和宅數次,一座不大的院子四下皆被打理的井井有條,下人也個個恭敬懂禮,人雖不多,卻貴在氣氛十分和諧,由此便足以看得出家中女主人管家治家時的態度。
他亦看得出夫妻二人相敬如賓,且有許多一致的地方。
譬如二人都鐘愛書法,且都寫的一手好書法。
感情建立在相互欣賞的基礎之上,方能長久。
門第與其它,不過是有則錦上添花,無則不傷大雅的非必要條件,他猶記得之前和珅與馮小姐成親之時,外面議論諸多,可不管是和珅,還是和太太,都未曾受到過這些所謂的流言蜚語影響。
日子本就是兩個人過起來的,同其他人有什么關系。
許多時候,他當真羨慕和珅。
“說吧,你找為父究竟何事?竟還要單獨與我說。”
書房中,金簡在太師椅上坐下,張口便向女兒問道。
金溶月聞言微微一怔之后,道:“父親一眼便看出來了。”
“你姑母若真有要事需要單獨傳到我的耳朵里,又豈會讓你從中轉達。”金簡看向坐在下首的金溶月,一雙因疲憊而略顯渾濁的眼睛里一派平靜。
“父親果然還是比我了解姑母的性子。”金溶月似笑非笑地道:“但我確有一則重要的消息要告知父親。”
見說著看金簡,道:“與團河行宮一案有關——”
金簡聞言眼睛微微一瞇。
“什么消息?”
“于父親而言,這只怕是一則壞消息。”金溶月語氣微凝,在金簡的目光注視之下,緩聲說道:“和珅已經查明團河行宮刺殺圣駕一案的幕后主使是何人了。”
“查到了?”金簡臉色肅然地問:“是何人主使?”
為何又要道于他而言是壞消息?
金簡腦海中飛快思索之際,金溶月已道出了答案來。
“此人不是生人,正是與父親交好的刑部尚書,袁守侗。”
“…什么!”金簡瞳孔倏然緊縮,繼而冷笑了一聲,斬釘截鐵地道:“袁守侗?絕無可能是他,他有什么理由刺殺皇上?”
又看向女兒,目含探索地問道:“我尚未聽說和珅查出了什么眉目來,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知他查到了袁守侗的頭上的?”
“父親不必管女兒是如何得知的,不妨先聽我把話說完。”
金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自打從靜央樓一事過后,他這個女兒似乎對他未出面替她挽回名聲一事存下了記恨之意,與他疏遠了許多不提,說話做事也讓他這個當父親的越發看不透了。
尤其是入宮選秀之后更甚。
“你往下說。”他說道。
“聽說父親之前曾私自借過一萬兵力給袁守侗用以調查京郊流匪一案。”
金簡眼神一變。
這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但父親可知,袁守侗并未將這一萬兵力用到追剿流匪之上,而是借此在團河行宮內外做了手腳。”金溶月看著滿眼意外的父親,又問道:“難道父親不曾懷疑過當初區區十余流匪,是如何接連數日躲開了刑部布下的天羅地網,且還能在郊外繼續生事嗎?”
“實則這一切都是袁守侗的安排,從這些忽然出現的流匪,到追查多日沒有結果,再到同父親借兵,都是為了密謀行刺圣駕。”
“…”金簡震驚之余,卻也在不停地思考著金溶月話中的真假。
可金溶月所言每一句,似乎都極經得起推敲,并不像是空穴來風的猜測。
其實他從團河行宮出事當日起便在猜測幕后之人的身份了。
這些刺客似乎十分清楚團河行宮當日的布防,和圣駕的具體所在。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出了內奸,但思來想去,皆沒想到符合條件之人。
而袁守侗…
他只能說他太過于信任袁守侗了!
加之當日袁守侗之子袁池也因亂失蹤,尋了數日方才尋回,且還受了重傷的…如此他便更沒可能去懷疑袁守侗了。
而若此事當真是袁守侗所為,那他的心機未免也太深了!
長久以來,他竟然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