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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這碗軟飯我吃了

  而且還是花露水兒?

  可好端端地,他送她花露水兒做什么?

  見和珅在樟樹下止了腳步,馮霽雯便也跟著頓足。

  果就見他自寬大的文衫袖中取出了一只不足兩指長的細長兒正紫色印暗紋錦盒來。

  和珅笑著單手將錦盒遞到馮霽雯面前。

  馮霽雯沒急著接過來,而是看著他問道:“爺怎么忽然想起要送我東西來了?”

  可別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到底這人做事都是有自己的‘章法’在的,她可不能一不留神再掉坑里了。

  和珅望著她的表情,嘴角微微動了動。

  他能說他很想笑嗎?

  他真正有心對她使那些‘小算計’時,她半點覺察不到。可他一片真誠之意擺到她面前時,她偏又跟只小貓兒似得東嗅一鼻子,西嗅一鼻子地試探著真假。

  “只是覺著夫人操勞著家中大小事宜,著實辛苦,而我自問又從未送過夫人什么正經像樣兒的東西。”他笑著說道:“又覺著這花露水香氣不甜不膩,倒與向來喜歡熏寒蘭香的夫人十分相襯——”

  馮霽雯聽得心情有些復雜。

  這要擱現代,倘若有人對姑娘家說香水中你最適合用花露水兒,她想姑娘們的臉色大抵會十分精彩。

  但眼下,她關注的重點卻是——

  “爺有心了。”馮霽雯看著面前的錦盒,有些不解地詢問道:“可我聽聞這花露水自西洋貨商手里運到京城來,價格實在不菲,區區一瓶兒足以賣上一百兩銀子的高價——不知爺一下子是哪兒來的這么多銀子?”

  她發誓她不是在質問,而是單純地表達疑惑而已。

  家里每月維持中饋已是十分吃力之事,她幾番欲拿嫁妝出去貼補家用,都被和珅阻止了,說是不能讓她動用嫁妝。

  但管家的到底是她自個兒,她有事兒沒事兒自掏腰包地給家里添置些什么,為了瞞住他,一來二去地,倒自學了一手做假賬的好本領。

  可和珅沒錢這一點,她是萬分確信的。

  翻箱倒柜能摳出十兩銀子來她都要覺得吃驚了。

  更遑論是整整一百兩——

  她如今管著和家的中饋,且這花露水又是送給自個兒的,故而他縱然會覺得自己管的寬,這筆賬她也得問上一問。

  雖然這看起來一點也不解風情。

  “夫人是懷疑我暗中藏了私房錢不成?”和珅一本正經地道:“這等大罪,我可不敢冒認。”

  “我可沒這么說…”馮霽雯訕訕。

  她哪兒有可能懷疑他藏私房錢?

  換句話說,家里窮成這樣,他倒是有私房錢可藏?

  和珅見她神情,也不再同她胡鬧,聲音分外清朗地低低笑了兩聲。

  “夫人大可放心,這花露水的來路絕對地清白。一非偷二非搶。”他實言道:“不知夫人還記得不記得,書房中原有一幅前朝沈周的畫?今日我拿去典當了。”

  馮霽雯微微瞠目。

  “爺賣了沈周的畫兒去給我買花露水?”她的語氣頗有些不可思議。

  這人怎么想的?

  堂堂一個讀書人,竟然淪落到賣名家字畫兒來買、買花露水兒的地步了?

  她莫名覺得十分痛心疾首。

  他這么干,跟那些偷拿家里的東西出去換錢揮霍的紈绔子弟有什么區分?

  這不是敗家么…

  雖然也真沒什么家可敗了。

  可此人頭腦一貫清醒,好好的價值觀怎么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難道是把家中之事撒手丟給她之后,心態已然演變至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地步了?

  她簡直覺得這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和珅。

  和珅這邊兒卻是越細打量她的表情,便越是止不住眼底的笑意。

  明明是花重金買禮物討她開心來了,她卻半點欣喜的意思都沒有。

  且還隱隱有要忍不住指責他的意思。

  確實有,只不過在忍著沒直說罷了。

  女子收到禮物之后能有這種反應他實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可莫名地,就覺得心里暖滋滋的。

  他花這一百兩銀子時本就沒覺得虧了,如今得見她此般反應,更覺得這東西買的值。

  正所謂千金難買媳婦兒關心。

  “爺趕緊把畫兒給贖回來吧。”馮霽雯臉上一個大寫‘你別鬧’。

  “死當,贖不回來了。”和珅答得十分輕松。

  死當?

  “那我讓丫鬟回去取銀子,再買回來。”馮霽雯皺眉道。

  了不得多花幾個錢就是了。

  見她真的要喊丫鬟過來,和珅連忙笑著阻止道:“夫人別忙活了。那幅畫兒剛被我當掉,后腳便有人買走了。”

  馮霽雯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家敗的,還真是一點兒退路都不給自個兒留啊。

  “夫人有所不知,那幅畫兒前幾日曾被凈雪不慎抓破了一角,雖著墨之處未有影響,但到底有了些許殘缺,若不然,也不會只當得一百兩銀子的價錢了。”話罷又補了一句:“加之我向來不喜收藏殘缺之物,這幅畫兒本也沒打算留的。”

  他這個獨特的‘收藏癖’馮霽雯是早就知曉的,可卻不知這幅畫兒竟被凈雪給撓破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爺竟也沒說一聲兒。”馮霽雯嘆了口氣。

  “無甚要緊。”和珅淡淡地笑道:“畫既已經當出去了,東西也買回來了,這些細碎之事不提也罷。”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馮霽雯也再無其他話好講。

  只隱約覺得他若辦事,總能辦得不給別人留哪怕一絲一毫拒絕的余地。

  錢應明那等大事也好,買瓶花露水兒送她此類小事也罷。

  皆是如此。

  “我這胳膊都杵好半天了,夫人再不接,我可要拿不住了。”某人一本正經地說道。

  馮霽雯翻個了白眼。

  伸手接過。

  “爺下回可莫再如此了,這等可有可無的東西,不賣也罷。”

  向來沉穩理智如他,竟也有被人跟教育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囑咐的時候。

  望著她接過,和珅笑著露出一排整齊好看的白牙,倒真笑出了幾分純粹的孩子氣來。

  輕柔的晚風拂過二人面頰,香樟樹后,黃昏正好。

  初夏光景不長留,晃眼間,便進了七月里。

  大伏的天兒,京城內外都跟架起了火爐子似得,里里外外地烤著,一連好幾日的驕陽高掛,連出門都成了一件十分考驗勇氣的事情。

  勇氣可嘉的馮霽雯一早頂著悶熱乘馬車出了門兒。

  有了昨日回英廉府時,在馬車里熱得頭暈險些中暑的經驗,今日她很有先見地吩咐了丫鬟在馬車里放了盆冰塊兒降溫。

  又一并交待了劉全在和珅的官轎里也每日必須放上一盆,清早出門直接去地窖里取冰。

  她不是個不能吃苦的人,可因前世早亡的緣故也不是個肯委屈自個兒的人,將心比心,反正她手里頭不缺這點兒銀子,自也不愿看和珅遭這個罪。

  可這樣的用法兒根本不是和家這種情況能夠用得起的,家中本也沒有存冰,都是花高價錢從外頭買回來的,而要從中饋中支取冰錢,每月就是全家人不吃不喝也不夠拿來買冰的。

  這筆賬即便是想瞞也瞞不住。

  馮霽雯只能跟和珅攤開了談。

  和珅自是不肯答應。

  可是…自己無所謂熱是不熱,卻是半點不愿意讓媳婦兒跟著受苦。

  于是,很擅于變通的和大人最終想出了這么一個法子來——讓馮霽雯單獨另立一冊賬本兒出來,將每月從嫁妝中支取出來的明細一筆筆地記下來,想怎么用便怎么用,想買什么買什么,但所花銀兩,日后他必雙倍填回去。

  也不管外面的人會不會戳著脊梁骨罵他吃軟飯,反正他向來不介意旁人的目光,總之能不叫媳婦兒委屈便好。

  馮霽雯聽罷立即點了頭。

  如此一來倒省得她費心做假賬了。

  再者她這點兒小錢就是翻上十倍百倍,對日后的和珅而言也就是仨瓜倆棗的事兒,她半點也不擔心他會有壓力。

  況且賬本兒是由她來寫,她屆時能少報則少報一點兒,力求不占他便宜便是了。

  而對于在現代吹多了風扇空調的馮霽雯而言,此時這放了冰盆的馬車中也算不得多涼快。

  馬車簾隨風鼓動,便有熱烘烘的氣流源源不斷地鉆進來。

  馮霽雯拿帕子抹了把額角的細汗珠兒,道:“改明兒將這兩邊兒的簾子先給加厚釘牢了再說,熱風進不來,多少能好些。”

  小茶聞言積極地應道:“這事兒就交給奴婢來辦!”

  小仙卻不贊同地說道:“太太您身子寒,伏天兒里正是治寒病的好時候,秦嫫也交待了好幾回,不能熱著了您,可也決不許您過分貪涼——這簾子不如還是留著通風吧?身子要緊,您且忍一忍。”

  馮霽雯聞言一面揮著帕子扇風,一面皺眉點了頭:“那就留著吧。”

  小仙的話提醒了她,她這幅身子確實不宜過分貪涼。

  了不得在出伏之前,盡量地少出門便是了。

  小仙見她聽勸,便露了笑意,拿起了扇子替馮霽雯扇涼。

  “爺明日休沐,想是要去永貴府上看望拜都少爺,下午咱們從靜云庵回來,記得提醒我去一趟半壁街,好備些補品明日讓爺帶去。”馮霽雯說道。

  “是,奴婢記下了。”

  這兩個多月的功夫里,京城里沒發生什么大事,不大不小的事兒卻有幾樁。

  伊江阿被阿瑪永貴險些打斷了一條腿,便是其中一件。

  算一算也就是四五日之前的事情。

  起因似乎是永貴眼紅跟伊江阿差不多大小的官宦子弟們成親的成親,生娃的生娃,就連昔日京城第一紈绔子弟于齊賢都娶了袁家的二小姐。

  甚至伊江阿的鐵桿兒、那個咸安宮官學里收過最窮的學生和珅也有了家室,他家兒子還是光棍兒一條,這說得過去嗎?

  永貴這做老子的實在著急得不行了,成夜成夜地睡不著覺,跟伊江阿他額娘倆人合計著旗下還有哪些沒出嫁的姑娘門第低,又性情好的。

  是的,專找門第低的。

  不是不想找個門當戶對的,而是門當戶對的閨秀誰能看得上他家兒子?

  尤其是近幾年來,這小子名聲都臭到京城百里之外了。

  嘴賤不說,還愛撩個小姑娘啥的,真能撩個回家永貴夫妻倆也就不說啥了,可他娘的專撩得人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誓要與其結仇一輩子的這種撩法兒未免就太過智障了吧!

  雖然說這大半年來忽然莫名收斂了許多,可干過的那些糟心事兒擺在那里,旁人哪里是說忘便能夠忘得掉的?

  所以找個大家閨秀什么的,就不作妄想了。

  能找個脾氣好點兒,適合過日子的小家碧玉也是不錯的。

  哪怕對方只是沖著他們永貴府的門第嫁進來,也沒什么可說的。

  到底除了門第之外,自家兒子身上也實在沒什么其它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約是因為目標還算明確的緣故,夫妻倆前后忙活了小半個月,倒還真找著了一位合眼緣的。

  光祿寺少卿爾格家的庶長女,樣貌中等,性情賢淑。

  能攀上永貴府這樣的門第,對方不勝欣喜。

  可這位小姐長了伊江阿三歲,也正是過了選秀的年紀,才得以自由婚配。

  永貴兩口子暗下合計了一番,覺得也還行。

  不是有句俗話么,女大三抱金磚。

  便不顧伊江阿的竭力反對,欲將親事定下來。

  可夫妻二人低估了兒子的能耐。

  他擱自家鬧不出結果來,干脆跟女方家杠了起來。

  先是因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讓人動手揍了這位小姐的胞弟,又在狀元樓里跟未來老丈人爾格鬧了一場,直讓人下不了臺。

  爾格既怒又怕,連忙地便差媒婆上門傳話:近來家中事忙,要不定親的事兒就先擱一擱吧。

  這自然是畏懼永貴府勢力的體面話。

  說是擱一擱,可這一擱,就別指望再有后戲了。

  這便有了伊江阿挨打一事。

  永貴惱極了,下手沒個輕重,得虧永貴夫人拼死相攔,若不然伊江阿只怕要成為繼汪黎雋之后、本年度京城第二位被家法處置成了跛子的獲選選手。

  而說到親事,不免要提到紫云——

  跟大家報告個事兒,面部神經炎徹底痊愈了,沒有留下任何后遺癥!(王祖藍版完美)

謝謝大家之前一直鼓勵我總而言之有病及時治,保持樂觀心態最重要大家晚安  (感謝放在明天一并整理,今天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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