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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打臉進行時

  他說話間,人已來到了馮霽雯身側,負手而立,一派閑適的模樣。

  馮霽雯本就有意要給馮舒志出一出氣,好好地整治一番汪黎雋,眼下聽得和珅之言,不由地更有了一種‘放開拳腳大膽干’的激勵感。

  她對和珅別的信任興許沒有太多,但唯獨十分相信他掌控局勢、權衡利弊的能力。

  他既說沒事,那一定就真的沒事。

  于是原本就沒有太多顧慮的馮霽雯,眼下更是沒了任何后顧之憂。

  她目光在汪黎雋及那群的紈绔子弟身上掃過,說道:“小少爺和二爺今日在這鳳西茶樓中受了欺負,折的是整座英廉府與我們和家的顏面,這么多雙眼睛瞧著,必沒有大事化小就此揭過的道理。小野子,你站出來認一認,方才動手動嘴的都有誰——”

  小野子到底是泥水堆兒里滾爬著長大的,性格不是什么善茬兒,也半分不懼這些所謂的公子哥兒,一想到方才那些人的惡行,顧不得身上傷痛,便伸出手指大聲說道:“姓汪的帶來的隨從全都動了手,他們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僅讓手底下的人上前幫著姓汪的,且還…且還侮辱和二爺!”

  當時這些人的嘴臉別提有多惡劣了!

  這些所謂出身高貴,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犯起惡來,簡直要比城南觀音廟里那群出了名兒的惡乞還要可怕百倍。

  他們根本不拿別人當人看!

  馮霽雯聽著他說到‘侮辱’二字,目光不由往和琳身上望去。

  和珅也是這時才意識到另一重不對之處,忙地看向和琳——

  和琳已被劉全扶著在一張凳子上坐下,他看起來受傷不輕,側對著馮霽雯與和珅的臉上多處有著血跡,抿起的嘴角青紫著。

  這都還只是明面上看得到的傷處。

  然而更令人火冒三丈的是,他背后那根凌亂無比,掛滿了茶水茶葉的發辮,竟生生短了半截之多——

  “二爺,您的辮子怎么了!”劉全也才遲遲發現不對。忙地小跑著轉到和琳背后察看,這一看,頓時臉都氣綠了:“這、這是給燒沒了!?”

  “是他們拿蠟燭點著的!多虧了小少爺拿茶水給及時澆滅了!”小野子怒道。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根本就是在折辱人。

  和珅薄唇微微抿起。

  他尚且來不及開口說話。便聽得身側的馮霽雯怒氣難當地向那二十余名護院吩咐道:“把二樓給我圍住了,誰也別想走——除了女子之外,每人先賞他個十幾二十巴掌來嘗嘗疼是不疼!”

  耳光只有扇在自己臉上,才知道痛不痛。

  這些人就是欠收拾慣了!

  此言一出,汪黎雋等人無不憤然地瞪大了眼睛。

  要打他們巴掌?

  笑話。他們家世雖然比不得英廉府,但也絕沒有在外頭被人當眾扇耳光的道理!

  況且還是個區區婦道人家,她哪里來的資格敢吩咐下人這么折辱他們?

  “馮霽雯,你不要目中無人!”汪黎雋高聲怒道:“今日之事本就是你庶弟有錯在先,你若再生事非,我看你該如何收場!”

  話雖還是硬氣的,但言語間已透露出了畏懼來。

  望著那二十來名身材高大,手里持著棍棒的護院,試問誰能不怕?

  那些公子哥們也紛紛嚷嚷出聲。

  “我看誰敢碰我!”

  “麻溜兒放我們離開!”

  “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你——”

  馮霽雯冷笑了一聲,道:“我還真不知道令尊是誰。可只怕你回家時,令尊也認不得你是誰了——小茶,給我看緊了,若有反抗者,你幫著加倍打回去,打的他們不敢反抗為止!”

  這下就連小野子都愕然瞪大了眼睛。

  這可真夠狠的!

  這位小茶姐姐的力氣,他是親身經歷見識過的,真被她扇上幾巴掌,那臉還能看么?

  小茶早將袖子擼起,眼下聽得太太交待給自己的任務。兩眼放光地重重點下頭來,應了聲:“奴婢謹記!”

  馮霽雯這話雖聽著怪嚇人的,但卻不可能真的就沒人敢反抗。

  并且反抗者還不在少數。

  汪黎雋被扇下第一記耳光時就黑了臉踹了護院一腳。

  他娘的,還真敢扇!

  他長這么大。除了他老子汪士英外,還沒人敢打他的臉!

  這些人算什么東西!

  “啪!”

  小茶上前二話不說就是一耳刮子甩在了他臉上,直讓汪黎雋向后踉蹌了三四步,撞到了桌沿邊。

  她看不順眼汪黎雋很久了,眼下得了機會,自是牟足了勁兒。

  汪黎雋只覺得眼冒金星。耳中轟鳴。

  同小茶這記耳光相比,方才那護院的力氣簡直就跟撓癢癢無異!

  汪黎雋眼下縱是想反抗,卻也沒了力氣。

  縱然還有力氣,卻也不見得還有那個膽量。

  而接連幾個人挨了小茶的耳刮子之后呈現出站不穩腳,說不清話,以及口角流血的癥狀之后,再也沒人敢試圖反抗了…

  一時間幾乎都是閉眼認命,乖乖地任由著那群五大三粗的護院們一巴掌又一巴掌地甩在臉上。

  還不忘在心底告誡自己,好漢不吃眼前虧!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個別沒出息的,甚至還鬼哭狼嚎地求起了饒。

  整座茶樓上下一時都被響亮的耳光聲和呼痛聲充斥著。

  在茶樓前經過的百姓還當是茶樓里說書先生說到精彩處,看客們忍俊不禁的撫掌聲…

  只是這大晚上的,也不是吃茶的時候,說的什么書呀?

  先前圍觀的人卻已不敢發出任何議論的聲音來。

  其中有年紀大的自問活了大半輩子,還未曾見過這等官宦子弟們被人圍堵起來,遭下人們集體扇耳光的情景——這簡直就是、就是一樁奇聞!

  聽無人敢再出言辱罵反抗,馮霽雯內心的怒氣總算消散了一二。

  和琳在劉全的攙扶之下來到了兄嫂面前。

  “大哥,大嫂…咱們回去吧。”他低著頭說道。

  和珅伸出一只手落在了他微微顫抖著的肩膀上,幽深的眸中神色莫測。

  “劉全,先帶希齋去醫館。”他最終未對和琳說什么,只向劉全吩咐道:“還有馮小公子。讓大夫好好地看一看。”

  劉全依言應下,馮舒志卻不安地扯了扯馮霽雯的衣袖。

  “茶樓對面就有個醫館,你先和小野子讓大夫看一看傷,我待會兒辦完了事情。就過去找你。”馮霽雯口氣溫和地說道。

  馮舒志這才放心地隨劉全去了。

  馮霽雯另又吩咐了幾名護院陪同照看。

  “除了汪公子,諸位想回家的,大可回去了。”馮霽雯望著個個臉頰燒紅,狼狽不堪的年輕公子們說道。

  幫兇和元兇,是要區別對待的。

  聽得馮霽雯肯放他們離開。這群人一時間哪里還顧得上汪黎雋,幾乎是片刻不敢再多留,懷揣著滿腔不敢表露出的羞辱感速速逃離了此處。

  汪黎雋被幾名神色張皇的隨從們攙扶著站在那里,一時顯得孤零零的。

  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之艱難,他已不敢再說什么難聽的挑釁之言來激怒馮霽雯。

  只因臉頰受傷而口齒不清地說道:“今日在這茶樓之中,本就是你庶弟先動的手,縱是鬧到官府,你們也不占理,馮霽雯…我勸你不要做的太過!給自己留條退路!”

  “縱然是舒志先動的手又如何?”馮霽雯冷笑了一聲,道:“鬧到官府?好啊。回頭我便讓人報官,我看到時官府是向著你,還是向著舒志。”

  向著誰?

  一個是七品靈臺郎的兒子,另一個是堂堂英廉府的獨苗兒,本就是件模棱兩可,雙方都有過錯的斗毆事情,縱然她祖父不出面兒,官府會向著誰多一點,也用不著去多想。

  “你…”汪黎雋氣得一陣發抖。

  這簡直是堂而皇之地仗勢欺人!

  馮霽雯半句不愿同他多說。

  在對待人渣時,能用身份來壓住他們。她已懶得去講道理。

  因為同這種人講道理不僅沒用,還很累。

  講理這種事情,不是一方的事情,而是相互的。

  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和珅看著她。忽覺在馮霽雯身上發現了一處與自己十分相似的特點。

  同什么人說什么話。

  這可不是什么值得鼓勵的優點。

  可貴在用著順手兒,稱心。

  他們夫妻倆是覺得這個解決事情的法子稱心又順手了,可汪黎雋卻被氣了個半死。

  還是那句話,耳光只有扇在自己臉上才知道痛不痛。

  平日里自己仗勢欺人時也不覺得有什么,可當被人仗勢欺負了,才知道有多憋屈憤怒。卻偏生無力反抗。

  這卻還不算完——

  “你是這茶樓的掌柜嗎?”馮霽雯看向一側瑟瑟發抖的中年男人。

  她自上樓時,便見他在一旁勸說了。

  男人忙不迭地點頭。

  他對馮霽雯是有印象的——那回便是她澆了傅恒府的福三爺一腦袋茶水…

  這回又讓人扇了一群公子哥兒們耳帖子。

  這份‘膽略’,就是把京城翻個底兒朝天,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今日給你添麻煩了。”馮霽雯道:“待會兒我讓人把這二樓上的東西給砸了,回頭你記著去汪府上找汪大人照價雙倍賠償——”

  這又是怎么個情況!

  打完人,還要砸東西?

  掌柜的一時吃不透她的意思,可那邊已有人開始帶頭砸起了杯碟桌椅。

  “馮霽雯…你憑什么…!”汪黎雋見之大怒。

  她讓人砸東西,憑什么要讓他們汪府來賠償!

  且還雙倍?

  她腦子有病吧!

  “汪大人還沒說不同意呢,你急什么?”馮霽雯看著他氣得頭頂兒冒煙的模樣,心下一陣寬慰。

  “…”汪黎雋氣極失語。

  他爹倒是敢有意見?!

  馮霽雯:“一件兒別留,回頭讓汪大人全給掌柜的換新的。”

  打蛇要打七寸,說的便是這個。

  看這畜生長是不長記性。

  還有汪士英,三番兩次縱著兒子胡來,是為一個管教不周,此番只是個警告。

  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賠點銀子這么簡單了。

  護院們按著馮霽雯的吩咐,將二樓之上從桌椅到擺件兒,辟里哐當、件件無遺漏地全給砸了個精光。

  說是夷為平地也不為過。

  一群護院在前頭開路,和珅扶著馮霽雯轉身下了樓,留汪黎雋及幾名隨從立在一片狼藉中,雙目通紅地通身打顫。

  茶樓外,已是漆黑一片。

  樓外圍了不少聞訊趕來看熱鬧的百姓。

  “這里頭兒到底是干什么呢,聽著動靜這么大!”

  “砸東西呢!說是整座二樓全被人給砸了!”

  “怎么回事兒?是這掌柜的開罪什么人物了么?”

  “哪里是…說是英廉府上的小少爺在這兒受了欺負,府上嫁出去的姑奶奶給幫著出氣呢!”

  “英廉府上嫁出去的姑奶奶…可是之前那個馮小姐么?”

  “對對對,就是她…說是連帶著夫家的兄弟也給人打了,就在對面的醫館兒里看傷呢!還說是夫妻倆一道兒來的——先前不光是砸東西,好似還動了人的,那場面別提有多熱鬧了!”

  “啊?還有這等事啊。”

  “嘖,這馮小姐嫁了人,脾氣也半點沒見改呀…真個兒是少見的兇悍。”

  “可不是,這樣的人路上撞見了都該遠遠地避開才是,怎么還有人上趕著去得罪她?不知都是哪家的公子哥兒們,這也忒想不開了…”

  “哈哈!這就叫做惡人自有惡人收,這群平日里就知道仗勢欺人的紈绔子弟們,就得有比他們更惡的人才能壓制得住!旁的一概不好使!”

  “快瞧…里頭有人出來了!”

  議論中的人群見一眾護院打頭出來,紛紛避讓到兩側,卻忍不住探著腦袋往護院身后瞅。

  都想親眼瞧瞧這做事不留余地,出起氣來雷厲風行的夫妻二人真容如何。

  可真的見著了,卻驚覺半點不似他們想象中那般兇神惡煞的模樣。

  那個和珅果真如傳言中一般豐神俊朗,長相上乘,氣質溫潤,一瞧便是泡在書壇子里長大的文氣人兒——

  和夫人卻跟坊間流傳的不大一樣。

  雖不是多么地瘦弱,卻也跟肥胖扯不上半點干系,雖非傾城傾國之姿,五官卻也出落的精致秀氣。且通身上下最招眼的還要數那股子不輸人的氣質,縱是站在身旁那位好看到令女子都自愧不如的夫婿身旁,竟也無半分不登對之感。

  眾人卻因對馮霽雯先入為主的惡劣印象使然,第一反應不是覺得傳言不可信,而是感慨相由心生這個詞兒真是不靠譜兒!

  誰說惡人就一定是兇神惡煞的樣子?

  這似從畫兒里走出來的夫妻倆,哪里像是剛砸完人場子出來的人?

  “靜姨娘,就是這兒了,大公子就在里頭!”

  一名丫鬟扶著一位挺著肚子的年輕女子向著茶樓前走來,同和珅夫婦二人迎面撞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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