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苡的身體,向來是魯嬤嬤調養的。
對沈采苡問題,魯嬤嬤給予了肯定答案:“王妃放心,您身體康健,有子嗣是早晚的事情,不須著急。”
沈采苡也知道自己身體不錯,只是確定一下,更安心罷了。
白菊文竹聽了沈采苡和魯嬤嬤問話,眼中有驚喜。
“真希望王妃快點有孕,免得那楊德妃又使壞。”白菊壓低了聲音和沈采苡說,沈采苡笑笑。
晚上燕王回來,沈采苡琢磨著今天早上不對勁兒,是因為欲求不滿,她上.床后,抿了抿唇,伸腳輕輕踹了踹已經閉上眼睛的燕王大.腿。
燕王沒有反應。
這么短的時間,絕對不是睡著了,肯定是在裝呢。
燕王之前一板一眼的,現在都已經開始裝模作樣了…沈采苡覺得有趣,有踢了他一下。
燕王還是沒有反應。
沈采苡和燕王當了四個月夫妻,對燕王的敬畏已經變得很淺,燕王裝,她不死心,忍著笑又踹了一腳。
燕王猛地坐了起來,面色沉肅、一雙眸子晦暗,卻又燃著欲和光,矛盾,但讓人心悸。
沈采苡被嚇了一跳,莫名有些慫,沖燕王討好一笑:“殿下,晚安。”
沈采苡做出老老實實的樣子,閉上眼睛睡覺。
燕王的目光,瞅著她正悄悄往自己被子里縮的小腳,又氣又笑,胸口的郁氣倒是散了。
他捉住沈采苡那只腳,在沈采苡詫異睜眼看她時候,沖她露出個森然的笑。
到最后,那常常含著狡黠光芒的杏眼里霧蒙蒙水潤潤一片,眼角微紅,聲音微啞,燕王才“哼”了一聲,讓人備水。
沈采苡第二日起來,看著燕王的目光,有些發飄。
她覺著,如今的燕王,與之前的燕王,不一樣了。
二月二,皇帝親農、皇后親蠶,過后十來天,便是六皇子生辰,男子十六歲后,便算是成年,六皇子也到了開府時候,隆安帝在他生辰之前,便賜了府邸宮人下去。
同時,還讓他領了戶部的差事。
當年三皇子也是差不多的待遇,唯獨燕王,如今還是空有品秩,沒有職位。
六皇子成年開府,便可光明正大住在宮外,許多之前因為呆在宮里而不方便做的事情,以后也都可以做了。
此事對三皇子影響頗大,他最近人前維持著爽朗的樣子,人后卻頗有些陰沉,心情極是不好。
他能用姚二姚三的事情威脅姚琛姚少傅一次,卻不能次次都威脅。
現今來說,姚少傅做事雖然偏向于六皇子,但是也只是小小偏向,到了姚少傅這個地位,六皇子和三皇子,兩人現在都沒資格讓他投靠的資格。
現階段,是三皇子六皇子都在盡力爭取姚少傅的支持。
所以三皇子不敢把姚少傅得罪狠了。
三皇子很慶幸,幸好還有個姚湘君,幸好姚湘君身后還有姚瑀,就算是姚少傅偏向六皇子,姚瑀姚大儒卻是更喜歡姚湘君的。
身邊幕僚,也這般勸他,三皇子心頭才舒服一點。
皇后傳信讓他進宮時候,三皇子打起精神出門,進了坤寧宮內殿,見到林皇后,端著的笑臉才松下來。
“母后這般急切召兒臣進宮,所為何事?”三皇子見林皇后面色凝重,急忙詢問。
林皇后面目有些嚴肅,本就不是親和的人,笑起來才會稍微軟和一些,但這會兒她肅容時候,讓人不由自主,便也跟著嚴肅起來。
“姚湘君,不能娶。”三皇子詢問,林皇后輕吐一口氣,說出這么一句,讓三皇子一下子懵了。
適齡的世家貴女就那么幾個。
再從權貴或者武將圈子里娶皇子妃,是沒意思的,武將這邊,他已經有了楊家一系的支持,再娶這個圈子的,也是浪費。
要找手握大權的文臣家的適齡的姑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中只適合的,便是姚湘君了。
“發生了何事?”三皇子聞言,坐直了身體沉聲詢問,姚湘君是他們母子商議了許久,最終決定下來的,若無大事發生,母后不可能會這么說。
“你父皇極度不喜姚湘君。”林皇后表情沉重。
三皇子神情疑惑:“父皇不喜姚湘君,母后是早知道的,為何現在來說這個?當時不是推算過,覺得利大于弊么?”
林皇后搖搖頭:“不是那么簡單的。”
她把偶然知道飛羽成聽從隆安帝的命令,綁架姚湘君的事情說了,還把皇帝其實對姚湘君有殺心的事情,也說了,最后總結:“若只是不喜,自然是利大于弊,可你父皇對姚湘君,已經到了恨不能殺之而后快的地步了,此種程度,娶了,麻煩太多。”
三皇子眉頭:“不過就是一個閨閣女子,父皇怎么會厭恨到如此地步?且父皇乃天下之主,若真厭恨到如此地步,殺了她也不是什么難事,何必忍著?”
三皇子覺得林皇后有些夸大了。
“誰說你父皇不想殺她了?還不是不能殺。”林皇后輕吁一口氣,“仿佛聽說,你父皇當年就曾要下手,但老四從小與她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情意深厚,老四對姚湘君,比對你父皇感情還深,完全離不得她,殺了她等于要了老四的命,最后你父皇只能答應老四,不傷姚湘君性命。”
“不過,老四如今長大了,見得世面多了,親近的人,不再是只有姚湘君一個;且沈采苡殊色,是個男人就會動心,我看老四也沒逃過沈采苡的美色,還帶了沈采苡去祭拜姝貴妃,又陪她看花燈…”
老四之前除了對姚湘君,從未對其他女子這般好過。
姝貴妃在老四心中地位的重要性,是人盡皆知的,老四在剛成婚的時候沒帶沈采苡去,便可知那時候老四還沒把沈采苡放在心上。
正月里帶沈采苡去,等于是三個月的相處,老四心思動了。
林皇后看得分明,故而——
“老四對姚湘君,應該也不像少年時候那般依賴了。”
三皇子瞬間懂了林皇后的意思。
這就說,姚湘君身上的護身符,要失效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非常嚴重了。
三皇子沉默了許久:“這事情,還要再查一查,若甚至屬實…”
他目中閃過狠辣光芒——已經做出了要聘姚湘君為三皇子妃的樣子,卻又反悔,姚家就算是不太重視姚湘君,也會覺得面子受損,從而對三皇子心生芥蒂。
何況,這么做,還會得罪姚瑀。
后果很嚴重。
可若是姚湘君有了什么意外,那就不是他言而無信耍弄姚家了…
三皇子目光和林皇后對上,母子二人相似的面容上,又有著相似的冷厲神情。
顯然,對姚湘君的處置上,他們想到了一起。
“但上次,老四還幫了姚湘君…”就去年老四大婚后,帶沈采苡歸寧時候的事情,三皇子想起這個,就有些不確定。
“你遇到有人欺負阮大人家的孫女,會不會出手幫忙?”林皇后詢問三皇子,三皇子想都不想,便點頭了。
阮大人乃是朝廷重臣,且還教導過他,舉手之勞,還能得阮家的感謝,他怎么會不幫。
“老四幫姚湘君,也可能是出于同樣的理由,當然,他對姚湘君情意可能更深一些,不過,卻肯定不可能像之前一樣,姚湘君沒了,他也不能活那么厲害了,否則,他就算當面沒有打死那紈绔子,事后也一定不會放過他。”林皇后繼續分析。
可那紈绔子雖然灰溜溜的不敢再惹事,卻到現在人也還是平安的,對方父親受了姚家的一些敲打,可卻沒有受到燕王府方面的警告。
可見老四對姚湘君,與之前,確實是不一樣了。
“那姚湘君,就真沒什么用了。”三皇子皺著眉頭,略顯苦惱,處置姚湘君略有麻煩,再尋一個合適的三皇子妃,也是麻煩。
三皇子說完,又說道:“不過,就算是看在姚瑀姚大儒的份上,老四也會幫著姚湘君吧。”
老四可是非常敬重姚瑀的。
“那不一樣。”皇后淡淡一笑,“男子對愛俞性命的女子,和對尊敬的師長家的姑娘,做事的程度上,絕對是不一樣的。”
三皇子若有所思,緩緩點頭。
事已至此,后悔是沒用的,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解決這個麻煩。
但不能操之過急。
林皇后想了想,說道:“上巳節時候,你去約姚湘君出門…”
三皇子應下。
又和林皇后說起了關于三皇子妃的其他人選。
姚湘君有些惶恐。
雖然三皇子最近幾日,依然還是如之前一樣,對她很好,但是她敏銳察覺,事情好像是不對勁。
林皇后也對她不錯,照舊會召她進宮說話,但姚湘君之前也曾給過坤寧宮中一些小宮女恩惠,有個小宮女大著膽子,在為她奉茶的時候,悄聲與她說道,她曾聽到大宮女與皇后介紹,某家姑娘如何如何…
姚湘君心驚膽顫,瞬間就把此事與三皇子的不對勁聯系在了一起。
林皇后和三皇子,這是打算要選別家女為三皇子妃啊。
她努力沉住氣,以身體不適,把皇后的關心問話應付了過去。
回到姚府之后,姚湘君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林皇后和三皇子變卦,應該也是因為隆安帝不同意。
這一刻,姚湘君真是深深恨上了隆安帝,可是,隆安帝是她這輩子都惹不起的人,她恨,她不甘心,可卻無能為力。。
為什么!隆安帝對沈采苡那么好,對姚湘汀也不出,可他為什么,就不能高抬貴手放過她呢?
姚湘君感覺到了深沉的絕望。
錯過了四皇子,然后又不能嫁與三皇子,她現在就能猜出,到時候京城人會如何的嘲笑她了。
她不能…接受這樣結果。
不…也可能那個宮女是聽錯了,皇后并沒有打聽別人家姑娘的消息…姚湘君心存僥幸。
與三皇子見面時候,她試探著說了宮女說的那家姑娘的名字,三皇子面上神色不便,但是他的眼神變了…
姚湘君的僥幸,被打碎。
然而三皇子接下來又邀請她上巳節一起去曲水邊踏青…姚湘君一邊覺得,這說明三皇子依然還打算娶她為妃,一方面,又有不好的預感。
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不能慌…”姚湘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做些什么。
她也要做兩手準備…如果,真的抓不住三皇子了,她一定要死死抓住燕王。
相比死亡,姚湘君更怕自己活得像個笑話,被所有人輕蔑嘲笑。
何況,燕王能護她那么多年,以后,也還能護著她。
想到這兒,姚湘君的心,才沒有那么慌亂了,開始推敲,該如何,才能在三皇子那邊實在沒希望了之后,能夠拖燕王下水救她。
良久,她目光由閃爍心虛,變得堅定起來。
眼見上巳節將至,沈采苡提前幾天送了帖子,邀請幾個姐妹一起踏青。
包括沈采芃在內,都在她邀請之列。
總不好別的姐妹都去了,就落下一個沈采芃。
當日進行了祓禊儀式后,便可自由踏青。
沈采苡除了家中長輩生辰之外,很少回沈家,沈采荷很是想她,見了,就跟在她身邊,嘰嘰喳喳說話。
沈采苡耐心聽著。
沈采萱則是和沈采蘩先交流了一番養孩子的心得,又一起開始關心沈采苡的肚子。
這世道就是這么的現實,若是無子,任女子身份再尊貴,也難免要為人詬病,甚至受些委屈。
仿似女人不會生兒子,便是洗不掉的罪孽一般。
沈采苡含羞點頭:“四姐姐五姐姐放心,魯嬤嬤也在為我調養身體呢…殿下…殿下與我,也挺好。”
沈采萱和沈采蘩,便是一臉欣慰的樣子,沈采苡無聲笑笑。
沈采萱又說:“我那小姑子的妯娌,多年無子,最后求了一個藥方——”
沈采萱話未說完,便聽不遠處起了騷亂,不由得停下話頭,轉頭望去。
其他沈家姐妹,也一起轉頭望去。
恍似有人落水了。
沈采苡眼睛最利,看到了曲水中,那個浮浮沉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