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苡實在是很忙。
白日大部分時間在學宮規和禮儀——其實宮規還是很好學的,只不過是背誦而已,然而禮儀需要靠練,練多了,許多動作姿態便成為本能一般。
只有這樣,才會在遇到危急情況時候,自然而然地守著禮、不讓自己失儀。
無禮是罪,失儀也是罪。
每隔幾日,還會有工部官員前來商量關于府邸修建的事宜;禮部偶然也會遣人來,親王大婚,禮儀規矩多且繁,燕王擺明了不打算管事,所有一切讓沈采苡決定,禮部也只好沈采苡。
此外,晚上也有許多事情要做。
隆安帝已經與群臣商量過,確實是打算讓燕王押送輜重出京趕赴西南。
燕王便趁著自己還在京城時候,慢慢把暗中的一些事情,交給沈采苡處理,若她有處置不當的地方,則會做出糾正,以及說明為何要如此做。
沈采苡上手很快,但畢竟之前沒接觸過,因此處理這些事情,每天就要花不少時間。
她還不肯放棄保養自己,也不放棄每天例行的學醫,此外李氏還時不時會把沈家一些事情丟給沈采苡處理,以便于讓她更加熟悉中饋,能夠一嫁到燕王府,便能擔負起當家主母的責任。
此外零零總總的事情,也有不少。
若非沈采苡才思敏捷、頭腦聰慧,處理事情速度快,怕是每天忙到深夜,都忙不完。
就這樣,她也累得夠嗆。
白菊心疼,低聲勸慰:“姑娘,事情是做不完的,你且歇一歇。”
沈采苡閉著眼睛享受白菊不輕不重在面上按摩的力道,只輕輕“哼”了一聲。
她也不想這樣。
她只想保命,只想安閑富貴地活著,但,慶安公主與她勢不兩立,大伯父不小心又中了三皇子算計,弄得她和哥哥不得不最后投了燕王。
這更是掉進了另一個火坑,事情更多更煩更雜,不過就危險性來說,倒也沒什么差別——反正不管是投燕王之前,還是投燕王之后,面對的敵人,都是原先那些罷了。
但手中可用的人手,卻多了不知道多少。
唔…這么說來,還是賺了。
沈采苡這般自我安慰了許久,才懶洋洋回到白菊:“這不就是在歇著么?我倒是想多休息,但…不敢啊。”
敵人沒有休息,你若松懈下來,無異于等死。
白菊心疼她,只能更加用心為沈采苡按揉,“陛下也真是的,為何偏要讓燕王殿下出京,押送輜重這等事情,能勝任的人,一抓一大把。”
沈采苡失笑,“六殿下把燕王殿下支使出京,心底也是做了謀算的,怎可能換人。”
最好是讓燕王和楊將軍因為爭功的事情,生了罅隙,甚至撕破臉,這樣他們兩人以后再不能聯手,六皇子便不用一對二,反而還能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從容看鶴蚌相爭,而后做個漁翁。
燕王借給三皇子使用的那一批斥候,怕不是立即就要從三皇子手中撤回,如此三皇子再想要刺探六皇子和楊家,便沒有那么順利了。
即便三皇子已經從借用斥候中嘗到了甜頭,也希望收攏一批的這樣的人手,但怎么也要是一段不短的時間的。
至于從楊將軍軍中直接借用?此次與苗人爭斗,楊將軍可謂是損兵折將,哪還有人手給三皇子。
第二好,燕王出京乃為戰事,應當也會收回斥候,帶到軍中使用。
至不濟,燕王不在京城,三皇子遇到事情,也少了一個盟友,領頭的人不在,三皇子想要找燕王的人商議大事,燕王手下的幕僚,也是不敢做主的,定然要請燕王定奪,書信往來,耗時日久;而很多時候,時機稍縱即逝,容不得半分猶豫。
何況,從京城到西南,路途遙遠,中間有山賊水寇無數,說不得,燕王就不小心中招了,又或者,戰場刀劍無眼,流失亂飛,燕王或許運道不好呢?
事情總有太多可能。
白菊已經聽沈采苡說過這些,雖然知道燕王和沈采苡其實也就將計就計,借此讓燕王出京,處理其他緊要事情。
但被人這么算計,白菊還是覺得有些不甘心。
“那就白白順了六殿下的意?”
文竹聽得白菊問出這么一句,面色古怪看了白菊一眼,心中忍不住嘀咕,白菊姐姐是不是傻,姑娘那是愿意吃虧的人么?
果然白菊就聽得沈采苡輕笑出聲,“怎么可能?我這不是在給六殿下準備大禮么?”
上次與燕王所談之事,燕王當時沒有怎么表態,不過事后卻是給了她一份名單。
那一份名單上,便有楊德妃身邊伺候的宮女。
宮女并非是楊德妃心腹,畢竟楊德妃也謹慎的很,身邊任用之人,不可能沒有兜底查過,而燕王回京時間卻尚短,沒有足夠的時間經營。
僅僅只收買了永華宮一個地位中等的宮女罷了。
其他皆是小嘍羅。
沈采苡已經把這份名單,在心里過了一遍,又一遍,計劃,則早已成型。
甚至昨日她便已經吩咐了下去,讓人相機開始行事。
唯一麻煩的是,事情要在宮里進行,她沒辦法隨時監控,只能做好所有計劃,而后叮囑她們小心謹慎,便宜行事。
運氣好,今日便可成事,運氣不好,說不得十天半月,都不能成功。
這是個需要靠運氣的事情。
不過沈采苡覺得,自己重活這一世,雖然依然艱難,運道卻是不壞的。
相信她不用等那么久時間。
至于宮外之事,處理起來就簡單的多了,燕王早就已經收集了不少六皇子手下人的罪證,如今隨便拉出幾個,讓六皇子心煩意亂便可。
這事情比較簡單,這十多日里,沈采苡已經布置好,并傳了命令,讓明日開始。
不過也有麻煩之處,燕王在確定自己要離京時候,已經灑出一部分人手探路;放在探查安州鐵礦事情上的,又是一部分人手;督造海船與探尋鐵礦的,是第三批人手;到如今留在京城,人手大是不足。
沈采苡不得不把自己的人也放進去,打算讓他們一起做成此事。
其實沈采苡并不是很愿意這般,她希望自己的人手保持獨立性,方便自己做一些,不想讓燕王知道的事情。
不過這一會兒,卻也顧不得太多,只能把人手先合并在一處了。
但人手還是顯得不太夠。
可這事情絕對不能動用沈家的人,免得被順藤摸瓜摸到沈家。
至于摸到燕王身上,那是不怕的,六皇子只要倒霉了,估計連查都懶得查,就直接會懷疑三皇子和燕王,還有一個穆昭儀。
沈采苡有些困倦,懶懶打了一個哈欠,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手頭上安排好今日處理的事情,如今還未做完,卻也絕不能堆到明日,明日,還會有其他事情。
而且明日計劃展開,她也要關注進展。
翌日,沈采苡與劉氏請安完畢,去與尚儀局女官學禮儀,待得中午休息,嬌杏把王氏兄弟遞來的信箋交給沈采苡。
沈采苡展開信箋。
第一步進行的很順利,一個惡名昭著的紈绔子弟,與六皇子手下一個不大不小的太監的義子應牧,起了沖突。
六皇子手下有許多人,但他畢竟尚未出宮開府,不好總是出宮,因此來來往往所用之人,多是用太監。
但太監總不能一直呆在宮外,便從自己的子侄中,選取能做事者,幫著做事。
也有太監并無子侄。
這也沒有關系,多的是人想要借勢,巴結不上六皇子,也巴結不上楊家人,便巴結六皇子身邊有用的太監——一個好好的人,明明能站著走路,偏要卑躬屈膝,腆著臉跟在太監身后,干爹長干爹短的叫著,恨不能跪舔人家的鞋底。
那些太監,便同樣會擇其中有能些能耐的,收為義子,為他在宮外辦事。
太監仗著六皇子的勢力,已經是狐假虎威,這太監子侄或者義子們,仗著太監的勢力,為虎作倀,有些很是囂張。
此次被燕王選上的倒霉蛋應牧,便是屬于義子之列。
此人管著六皇子手下部分暗中的產業,燕王雖然并未查出到底管著些什么,但是卻可以肯定,此人的確是在為六皇子做事,而且,還做了不少的惡事,死有余辜。
他這段時間喜歡一個花魁。
燕王讓人假扮恩客,引了另一個紈绔子弟前去見了花魁,在應牧剛從外面辦事回來,迫不及待想要見到花魁的時候,讓他撞到那紈绔子弟正打算強要了這花魁。
應牧捧了花魁許久,卻都還沒一親芳澤,倒不是他沒那么多銀子買花魁初.夜,而是喜歡玩你情我愿的游戲。
如今見肖想了許久、就快到嘴的肉,被人搶去了,應牧那肯罷休。
雙方起了沖突。
紈绔子弟出門倒是帶著家丁的,但應牧干的是刀頭上舔血的買賣,身邊的人可不是幾個家丁能惹得起的。
那紈绔子弟被打得狠了,兇性起來,一刀捅到了應牧的肚子上,應付昏迷不醒。
紈绔子弟則被京兆府抓進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