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一百二十六章 分兵、撤退
南下的隊伍，氛圍很是輕松，尤其是在看到牙廷南面契苾部大軍駐扎營地果然空無一人的時候，眾人無不歡呼雀躍，因為籠罩在他們頭頂半月之久的“死亡陰云”終于消散，于是，有些人激動的淚流滿面，有些人則是忍不住哼起了歌來，好不熱鬧。
突利騎馬行在眾人前面，見此情景倒也沒有出言苛責，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群部下被壓抑的實在是太久了。
“報！”
就在這時，一名軍士騎著快馬，從隊伍的右后方沖了出來，并來到突利近前，翻身下馬，抱拳道：“啟稟可汗，契苾部的人馬在烏德鞬山附近與阿史那社爾氽的狼騎遭遇雙方人馬正在交戰，勝負難分！”
這名軍士，是突利先前派出去的斥候，雖然得知契苾部駐軍已經撤退，但突利并未放松警惕，畢竟他們這一大隊人馬，不僅有驍勇善戰的騎兵，還有一部分老弱以及傷兵，行軍速度不會太快，萬一他們南下的途中，不幸撞上頡利的人馬，那可真是跑都跑不掉了！
所以在南下撤離的同時，突利就將一批斥候給散播了出去，打探消息、偵查敵情！
“契苾部遇上了阿史那社爾氽的狼騎？而且就在烏德鞬山附近？”
聞聽此言，突利面色驟然一變，他們現在的位置，距離烏德鞬山也就十幾里，對于機動性超強的狼騎而言，其實這點距離并算不上什么，對方如果知道他們確切的位置的話，絕對很容易追上他們，所以突利聽到這個消息后，心里下意識地是有些擔心的。
“可汗不必擔憂！”
倪屬拓這時眼珠轉了轉，然后向突利道：“據我所知，阿史那社爾氽手下的狼騎不過萬余，而契苾部的大軍差不多有八萬之眾，雖說狼騎的戰力天下無雙，但契苾部的實力也不容小覷，阿史那社爾氽的一萬狼騎想要輕松擊敗契苾部八萬大軍，幾乎不可能，更不可能追上我們！”
聽完倪屬拓的一番分析，突利這才稍稍安心，不過他隨后又有些擔憂道：“但如此一來，契苾部勢必會因此而損失慘重，鉄勒十部聯合對抗咄苾的計劃恐怕要無疾而終了啊！”
雖然契苾部之前是依附在頡利下面的一個部落，但對于契苾何力這個人，突利還是挺欣賞的，甚至在沒有跟頡利翻臉之前，突利與契苾何力的私交還非常不錯，因為兩人的性格和政見都差不多，算得上是半個知己。現如今契苾部八萬勇士對上阿史那社爾氽一萬狼騎精銳，很有可能會導致契苾部元氣大傷，突利一時難免有些感慨！
如果不是他現在自身都難保，他或許還有可能派兵去幫一下契苾部的人，但…突利回頭望了望身后滿臉疲憊的將士們，他不由搖了搖頭，現如今的這種情況，他顯然沒有余力去管契苾部的事情了！
“小可汗多慮了！”
這時，突利身旁的唐儉開口道：“鐵勒十部既然決定聯合抵抗頡利，現如今契苾部遭遇頡利的狼騎，其余鐵勒諸部自是不會坐視不理，契苾部的將領只要不笨，定會派人傳信于先前包圍我們的其他鉄勒部落大軍，到時候這一萬狼騎，想必會成為鐵勒諸部正式反抗頡利的第一批祭旗亡魂！
咱們眼下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南下，逃脫頡利大軍的控制范圍，因為縱使鐵勒諸部能夠將阿史那社爾氽的這一萬狼騎全殲，鉄勒十部叛變以及將我們放走的消息，也會很快傳到頡利的耳朵，咱們必須趁著這段時間，逃得越遠越好！”
“莒國公所言有理！”
突利聞言點了點頭，然后對一旁的倪屬拓吩咐道：“倪屬將軍，傳令下去，全軍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必須走出草原！”
倪屬拓眉頭微擰，他思忖片刻，開口道：“可汗，若以正常的行軍速度，天黑之前出草原自是沒有問題，但咱們隨行人數眾多，而且隊伍之中還有許多老弱傷兵，這勢必會影響行軍速度。
所以屬下建議兵分兩路，一路兵馬護送可汗以最快速度離開草原，另一路人馬則是護送老弱傷兵在后面盡力追趕。
此處距離峽口山不過百里，一旦過了峽口山，我們就將到了大唐的地界，頡利手下的兵馬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繼續深追，我們兩路人馬便在那里匯合！”
突利聽罷稍有意動，但稍一思忖，他便搖頭道：“不行！在本汗身陷重圍之時，眾將士不離不棄，隨同本汗浴血奮戰，如今既有希望逃離草原，本汗又怎會拋棄自己的族人？”
突利是一個很念舊情、很重感情的人，要不然他身邊也不會聚集一批對他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的部眾，即便是在被頡利派遣的三十萬大軍重重包圍的絕境之下，也沒有一個部落甚至一個部眾叛變，這一點與突利平日里待人處事的方式有很大關系。
當然，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些忠于突利的部落，大多都是上一代突厥可汗始畢可汗的老部下，突利作為始畢可汗之子，再加上其本身頗有始畢可汗的遺風，所以才會在身邊聚集起一群忠心耿耿的部下。
倪屬拓的提議，雖然很令突利心動，但他知道他若是真就這么帶人走了，剩下的那些老弱殘兵肯定會有想法的，他的部下，也會對他略有微詞，他必須得拒絕，至少要在明面上拒絕。
果不其然，突利話音剛落，他身后的將士們，尤其是那些身上“掛彩”、躺在板車上的傷重士兵，眼眶瞬間就紅了，他們紛紛開口道：
“請可汗先行離開，我等隨后會去和可汗匯合！”
“請可汗先走，我等愿為可汗斷后！”
“可汗您先走，不要管我們了！我們肯定能跟您匯合的！”
突利身后的部眾都被突利這番話給感動壞了，不管突利的這番話是出自于真心，還是假意，但突利能在這種關鍵時候說出這番話，都是難能可貴的！
“可汗，其實倪屬將軍所言，不無道理！”
就在這時，唐儉開口了，因為他知道他再不開口，突利有可能難以“下臺”了，他一臉正色道：“而且分開趕路，并不意味著放棄部落里的老弱傷兵，咱們這么多人一起行走，目標本就太大，分散成好幾支隊伍，可以增加成功逃出草原的幾率。
另外，可汗帶領一支精銳，以最快速度逃出草原，咱們也可以向大唐邊軍求援，然后帶領邊軍去草原外圍接應剩下的部眾，如此一來，豈不是一舉兩得？現在時間緊急，還請可汗早做決斷！”
其實能不能將突利所部一個不落地全部帶出草原，對于唐儉來說并不重要，因為他此行潛入草原的目的已經全部達成了——草原亂了，鐵勒十部開始聯合其他部落反抗頡利了，突利也快要被他救回大唐了，至于突利所部的那些老弱傷兵最終能不能逃出草原，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
現在對他來說比較重要的是，將突利給帶回大唐！
“可汗，莒國公說的不錯，兵分多路，更利于成功突圍，現在時間緊急，還請您早做決斷啊！”
倪屬拓感激地看了唐儉一眼，連忙附和道。
話說自打他見到唐儉，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唐儉感到順眼的。
“可汗您先走吧，我等隨后就能趕上！”
“屬下愿意留下護送部族中老弱傷兵，可汗盡管放心先行一步！”
突利身后有幾名將領這時開口勸道。
“好吧，既如此，倪屬將軍點一隊輕騎，隨本汗先行趕往峽口山，然后請大唐邊軍一同來接應咱們的部眾！”
突利一臉“無奈”，沉吟片刻后只得點頭答應，隨后他又對身后的幾名將領道：“你等一定要將剩余部眾安全護送出草原，本汗見到大唐邊軍之后，會隨他們一同來接應你等！”
“屬下遵命！可汗一路小心！”
那幾名將領自是抱拳領命。
沒過一會兒，這一支人數龐大的隊伍很快就分成了兩隊，一支萬人輕騎，拋棄了一切轍重、糧草，脫離了大部隊，在廣袤無垠的開始以最快的速度縱馬狂奔，朝著南面草原邊界處奔去。
而原先的大部隊，剩余的人在幾名將領的安排下，又分成了十支小隊，這十支小隊兵分十路，雖說前進方向大概都是往南的，但他們走的并不是同一條路，十支隊伍很快就分散開來，漸漸地看不到彼此了。
這樣一來，就算后面頡利的人馬追上了他們某一支隊伍，剩下的九支隊伍也能有很大機會生還，這就是分攤風險了！
烏德鞬山下。
阿史那社爾氽的一萬狼騎正和契苾部的八萬大軍戰的天昏地暗，雙方人馬差不多見面就直接拼命，僅僅一會兒的時間下來，雙方都已經折損了不少人馬。
當然，相比于狼騎，契苾部這邊的傷亡更多，僅僅是狼騎最開始的幾番沖陣，就令契苾部這邊出現了幾千的傷亡，雙方酣戰到現在，契苾部這邊的傷亡已經增至兩萬多人，而阿史那社爾氽那邊，頂多也就只有兩千多的傷亡！
差不多是一比十的戰損比例，狼騎的恐怖戰力可見一斑！
契苾部這邊，甚至有了一絲潰敗的跡象，一些將士在遇上狼騎之時，已然沒了戰意，他們只顧逃命，根本就不想拿起武器抵擋。
見此情景，阿史那社爾氽的嘴角不由噙起一抹冷笑，心道契苾部的人馬雖然多，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與他手下的狼騎實在是相差遠矣！
契苾歌爾此時則是暗暗焦急，因為他知道他手下的人一旦出現潰敗跡象，接下來雙方的戰損比很有可能就不是一比十了，而是會出現一比二十、甚至一比三十的戰損比，兵敗如山倒便是這個道理。
“眾將士聽令，只許進、不許退，隨本將一起殺出去！我們的援兵也很快就要來了！”
契苾歌爾知道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他必須重振士氣，否則契苾部的這八萬大軍很有可能就全要交代在這里了，于是他縱身砍翻一名狼騎將領之后，翻身站在了馬背之上，沖周圍的契苾部將士大聲吼道。
果然，在聽到契苾歌爾說援兵很快就要來了時，士氣低迷的契苾部將士瞬間士氣大振，并且在看到勇武的契苾歌爾身先士卒、接連砍翻數名狼騎之后，眾將士紛紛大喝一聲，然后再次縱馬朝著狼騎迎了上去。
“援兵？”
阿史那社爾氽聞言卻是眉頭一皺，心道此處距離契苾部本部還有數十里遠，契苾部且不說知不知道這邊的消息，就算是知道，他們派出來的援兵也不可能這么快就趕過來，契苾歌爾這么說，是為了故意提振士氣，還是真有援兵？
就在阿史那社爾氽驚疑不定之時，烏德鞬山東面的大草原上，突然出現了一支數萬人的大軍，黑壓壓的一片，鋪天蓋地而來。
“拓設，東面五里外有一大隊騎兵，正朝我們這邊而來！”
一名狼騎快馬來到阿史那社爾氽跟前，急忙道。
阿史那社爾氽也覺察到了東面有動靜，聞言他連忙扭頭看去，就見東面四五里的地方，有一支黑壓壓的騎兵，正朝這邊急速趕來，阿史那社爾氽先是震驚，隨即大怒：“這是回紇部駐扎在突利殘部東面的兵馬，該死，如今看來，鐵勒十部應該已經決定密謀反叛，必須將消息盡快傳回王庭，撤退！馬上撤退！”
幾乎就在一瞬間，阿史那社爾氽便猜測出了事情的大概，并作出了決定，眼下這種局面，他手下的這一萬狼騎顯然是有些不夠看了，繼續與契苾部纏斗下去，一旦被鐵勒各部包圍，恐怕他的人馬會全部交代在這里！
“兄弟們，狼騎撤退了，我們的援兵來了，不要放過他們，跟我殺！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見阿史那社爾氽組織狼騎撤退，而且東面來了一支援軍，契苾歌爾決定痛打落水狗。主要是他知道以后契苾部少不得要和頡利帳下狼騎刀兵相見，今日能夠趁機多殺幾個狼騎，總歸是不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