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整個長安城都睡下了,可是太極宮內卻燈火通明。
李二負著雙手,正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沙盤,沉默不語。
對,就是沙盤,自從去年李澤軒制作出炎黃書院的沙盤后,沙盤終于第一次用在了戰爭中。
“報!”
“啟稟陛下,魏王殿下有急事稟告!”
就在這時,一個內侍急沖沖地跑了進來,躬身道。
李二虎目中閃過一道精光,他轉身道:“快讓他進來!日后青雀來甘露殿,不必通傳!”
“喏!”
內侍拱手告退,沒過一會兒,李泰拿著一張信紙走了進來,他將信紙舉過頭頂,道:“啟稟父皇,前線大軍發來急報,還請父皇過目!”
“哦!快與朕看看!”
李二急不可耐地走到李泰身邊,拿過情報,細細地開始看了起來。
“鄭州竟有三十萬大軍?崔君綽這個老東西怕是將整個鄭州的青壯征調一空了吧?還好段志玄、任璨、王裕及時率軍趕到,要不然洛陽危矣!”
片刻之后,李二放下情報,低聲自語道。
李泰站在一旁,沉默不語,這份電報是他親自翻譯的他當然清楚上面的內容。
“青雀,你可有什么看法?”
李二瞥見旁邊的李泰,心念一動,出聲問道。
自己這個兒子,以前還喜歡圍在自己身邊轉悠,李二知道是為什么,無非是為了爭寵而已。可自從李泰去了炎黃書院以后,這孩子成天就迷上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聽人說魏王府專門建了一個“實驗室”,專門搗鼓一些稀奇玩意兒,以前那個天天圍在他身邊喊著“父皇、父皇”的小胖子再也不見了!
每每想到此處,李二在欣慰的同時,難免會有一絲落寞!
“父皇,軍國大事,兒臣可不敢有任何看法!而臣相信以父皇的英明神武,區區叛軍就如同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父皇若是無事,那兒臣就先行告退了,前線若是再有急報,兒臣會再來稟告父皇!”
李泰拱了拱手,道。
從大軍離京的那天起,他就“被”請假了,被李二從炎黃書院“請”回了長安,專門負責與前線通訊之事,他對此也頗感興趣,便半推半就地回來了!
不過他感興趣的是電報機這種新興技術的首次實戰運用,而不是前線的戰事情況!
說得直白些,他現在就是一個技術宅!
“那好吧!這幾日青雀你辛苦了!”
李二見李泰心不在此,只好無奈道。
“兒臣不辛苦,父皇早些休息,兒臣告退!”
李泰拱了拱手,告辭離去!
“三路大軍合成一軍,圍點打援,藥師所為,甚合朕心啊!朕倒要看看你崔家后面還暗藏著多少力量!”
李泰走后,李二低頭看了看龍案上的情報,喃喃自語道。
當初他的確早就察覺到了崔家的不臣之心,也在暗中做了準備,之所以沒有將反叛扼殺在萌芽狀態,主要是因為李二想看看崔家暗地里隱藏了多少力量,或者有多少人愿意去隨同崔家一起造反,他要放長線釣大魚,他要趁此機會,將這些世家余孽一網打盡!
而李靖這個圍點打援的戰略,可謂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不過經此一役,鄭州勢必會損失大量青壯勞力,民生凋零,怕是以后十幾年內都難以完全恢復,這該如何是好?”
片刻后,李二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憂色,輕聲嘆道。
“報!”
“啟稟將軍,大總管有令,玄甲軍與十五萬州府兵馬當嚴守城池,提防鄭家與博陵崔家從其他州縣趕來的援軍,大總管攜帶的三路大軍星夜兼程,將于天黑之前趕到!”
翌日,一個傳令兵騎著快馬,奔到管城縣南面的玄甲軍中軍大帳,對段志玄抱拳道。
段志玄聞言,豁然起身,道:“你說城內叛軍在鄭州附近還有援兵?消息可否準確?”
顯然,他也意識到如果崔家叛軍對他們形成里外夾擊之勢后,會對他們極為不利!
“啟…啟稟大將軍,大總管也是從管城縣內部獲取的情報,可信度極高,還望大將軍能小心應對…”
那傳令兵回了一句,然后直接暈了過去!
這一路快馬奔來,他實在是太累了!
“快!快來人扶他到偏帳休息!”
段志玄連忙沖帳外喊了一句,然后進來了兩個軍士,將這個傳令兵給抬走了!
而他則是對左右吩咐道:“吳鋒、鄭槊,立刻派遣斥候,沿著鄭州南部打探,若是探得敵軍,立刻回來報于本將!”
“尊令!”
兩個將領拱了拱手,立馬出門而去。
段志玄想了想,也跟著走出了大帳,“來人,備馬,隨我去東城門大營!”
“駕!駕!”
“快快快!都跟上!后面的全都跟上!天黑之前必須到達管城縣!”
許州北面的官道上,一支上萬人的軍隊縱橫馳騁,前面的將領騎著戰馬在狂奔,后面步行的士卒則是在拔腳狂追。
“嘿!聽說管城縣內三十萬大軍,竟然被城外的十五萬大軍給包圍了,要我說,那崔全可真是沒用,若是讓老子領軍,保準殺得朝廷大軍屁滾尿流!嘿嘿!”
大軍旁邊,還有一小隊沒有穿軍隊衣甲的人,他們個個手持奇怪兵刃,外貌上更是放蕩不羈,打扮的相當隨意,就好像他們不是要去戰場,而是要去赴某個盛會一般!
他們便是崔、鄭兩家這些年來豢養的江湖高手!
而其余人,則是崔、鄭兩家的暗衛!
誰能想到,這兩家會將兵馬提前藏在鄭州南面的許州境內呢?
“嘿!王鐵手你還真是大言不慚,據說朝廷這次可是派了玄甲軍,就憑你那三腳貓功夫,怕是在玄甲軍里面三個回合都走不到吧?”
另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聞言嘿嘿笑道。
“呸!花下劍,你小子再說一句,信不信老子割掉你的命根子,讓你再去禍害別人家的黃花閨女!”
“誒誒誒!開玩笑!開玩笑!鐵手大哥別介意!”
管城縣內。
自從昨日百姓們得知城外大兵壓境之后,私底下議論崔家、以及對崔家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多!
但由于刺史府的兵馬不僅加固了城防,還加強了城內的巡邏力度,抓了好幾批“造謠生事”的人,使得百姓們在外面根本不敢再亂說話了!
正所謂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有些東西,越是壓迫,它越是會反彈,沉默的時間越久,到最后反彈的也就會越猛烈!
比如說,民意!
一股無形憤怒,正在管城縣醞釀,不過那些還沉浸在殺出管城、去他地稱霸一方的做夢者,他們并沒有感受到這一絲憤怒!
“哎!如今朝廷大軍都把管城圍起來了,可是崔家卻還做著稱霸一方的美夢,他們做美夢倒是沒什么,卻將咱們這些平民百姓給害苦了!再過幾天,朝廷援軍一過來,他們就該攻城了,而我們這些守城門的新兵,絕對是十死無生啊!”
管城縣東面城郭上,劉仁軌看著城下密密麻麻的軍帳,一臉深沉地感嘆道。
而他的右后方,正站著一個手指標槍的衛兵。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衛兵聽罷,臉頰微不可察地抽動了兩下,但出于對大營里將官的畏懼,他并沒有開口說什么,可見劉仁軌搖了搖頭,轉身欲走后,他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任兄弟留步!”
“哦!是第六大隊的王隊正啊!方才…方才你沒有聽到什么吧?”
劉仁軌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后便是“畏懼”,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那衛兵頗為識趣地搖了搖頭,道:“方才風大,王某什么也沒聽到!”
劉仁軌長舒一口氣,道:“哦!那就好!那就好!誒?王隊正叫住任某有何事?”
其實他剛剛就是故意在這人的面前說那些話的,而這個王隊正的背景,他也調查清楚了,名叫王朗,是城外王家莊里正的兒子,一個月前被抓來當了壯丁,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混成了第九營第六隊的隊正,還挺受手下人的擁戴!
比較關鍵的是,城外的王家莊,這些年來沒少受到崔家子弟的欺負,這也是劉仁軌敢在王朗面前說那些犯忌諱話的重要原因!
“來來來!任兄這邊說話!”
王朗小心翼翼地將劉仁軌拉至城墻角落,然后低聲問道:“任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方才說朝廷后面會有援軍,并且援軍到了就會攻城,是不是真的?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將你跟我說的這些話跟別人說的,我王朗敢對天起誓!”
劉仁軌本來還想再“謙讓”兩句,免得這小子懷疑,可一聽王朗這么實誠,他索性直接說道:“王兄,你既然都這般說了,那兄弟我也不瞞你,方才我說的那些其實都是無意間聽咱們的黃參軍說的,他還說等朝廷大軍攻城的時候,要讓我們這些新兵去前面送死……”
一刻鐘后,劉仁軌一本正經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站崗。
“怎么樣?參軍?成了沒?”
老馮賊兮兮地問道。
“嘿!那還用說?這應該是第十二個了吧?差不多快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