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長壽、身軀強悍、力大無窮,極難殺死。而且每個不同的世家族群都擁有獨特的天賦神通,血脈越純,該神通的威力就越大…”
涂山猗娓娓道來,聲音好聽,聽著享受。
陳唐立刻注意到,妖魔最為核心的東西應該便是那門神通了。之前殺的那些精怪,以及旁系妖物等,卻未見牠們施展出來,大概是體內血統斑駁,入不得流,是以并未擁有那等本事。
“黃家的天賦神通,名為‘虎吼’,一吼之下,能讓人雙耳失聰,肝膽俱裂,甚至魂飛魄散。”
涂山猗臉色凝重,顯然對那虎吼頗為忌憚。
“虎吼”這名字倒本分普通,不過陳唐可不敢等閑視之,心里比劃著,莫名想起那佛門神功的“獅子吼”來,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涂山猗又道:“妖魔身體異于常人,消耗也是不同,日常需要吸納大量血氣精元,說白了,便是要吃人。”
聽到“吃人”二字,陳唐頓時覺得不舒服。他有所耳聞,在數百年前,在妖魔橫行的時代里,妖魔圈養人群,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進行一次血食祭典,每頭妖魔,一頓要吃上百名被精心挑選出來的壯丁。
那是個黑暗暴虐的時代,朝廷官府無能,對于血食祭典無能為力,甚至有不少地方官員助紂為虐,主動幫世家辦事。在民間,談起“妖魔”,人皆色變,成為禁忌般的存在。
隨著人道興旺,世家勢力開始衰減,漸漸退居幕后,少出現于世人面前了。但顯然,妖魔仍存,牠們依然需要大量血氣,以此為食,維持身體機能。由此可知,那血食祭典肯定還有進行。只是轉向了地下,不再那么肆無忌憚了。
打量陳唐臉色,涂山猗解釋道:“吾之一脈,在多年前便已混居人間,成為半種,不需要吞噬血氣了。”
陳唐點頭,表示理解。對方特意解釋,顯然是照顧到他的情緒,頗為體貼。想到這兩三百年來,野史秩聞,多狐魅之說,常有書生士子夜遇美人,溫軟入懷,那大概便是胡氏一族的子弟出外,尋覓合適的配偶,找人歡愉,結下露水姻緣。最后得子,卻是攜帶離開,精心培養長大,是為半種。
涂山猗苦笑一聲:“也正因為如此,我們的血脈退化得厲害,無法與黃家正面抗衡,唯有依仗俗世力量,苦心經營。”
說到這,他幽幽一嘆:“其實自古以來,我這一脈便是別的世家首選的配偶對象。以前還能說是聯姻,但后來直接便出手擄掠,搶人了。”
陳唐問道:“是因為美?”
涂山猗曬然一笑:“身為妖魔,美丑早已淡化,又或者說,判定美丑的標準與俗世不同。黃家搶人去,只不過是為了獲得一具能夠傳宗接代的母體罷了,簡單地說,就是一件可以生育的工具。”
見陳唐有些茫然,他耐心解釋道:“你想想,以妖魔之身,等閑女子,誰能承受得住?”
這一下,陳唐頓時釋然。妖魔如此兇悍猛烈,要是人族女子,恐怕兩三下就被弄得氣絕身亡,根本無法支撐。就又想到,那為禍鄉里的精怪之類,女,那些女子皆是飽受其苦,痛不欲生。
如此一來,連基本的魚水之歡都無法享受,自然不可能受孕生育了。因此妖魔只能找層次相近的族類來進行交配,可選擇的范圍不大,要么近親,要么別的世家,久而久之,于是青黃不接,人丁不旺。
涂山猗皺起眉頭:“吾族成為半種后,身體各方面都產生了變化,更接近人族,不少被黃家擄掠走的姐妹便活生生被蹂躪至死。”
說到這,其神色憤慨不已。
陳唐突然間明白過來,在數年前,胡家莊的慘案,胡不悔遭受襲擊,根源恐怕就在此,黃家想要把她抓走。
談及這些家族恥辱,涂山猗莫名變得多愁善感:“公子,你知不知道,我族姐妹被擄到黃家,都是淪為共妻玩物的。什么倫理綱常,在那兒根本沒有。有的,只是獸性本能。妖魔,本為野獸。”
眼圈一紅,泫然欲泣,嬌媚自生,讓人見著,便忍不住心生憐意,想要擁其入懷,好好慰籍一番。
幸得陳唐早有準備,有氣息定神,否則的話,怕是不分雄雌就要摟摟抱抱了,委實不堪入目呀。心中想著:莫非胡氏的天賦神通便是這種狐媚?
這雖然不是什么殺伐神功,可也十分了得,舉手投足間,一笑一顰,喜怒哀樂,都百媚流露,簡直能顛倒眾生。有這本事,何須打打殺殺,斗得頭破血流?不是有句名言嘛,說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呸!眼前坐著這位,可是男人來著。
陳唐猛地覺得有點坐立不安了,總覺得自己的心神受到了影響,連口味都仿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涂山猗伸手一掠發絲,又道:“吾族成為半種后,開枝散葉,倒是興旺,而且變得聰慧,越來越適合俗世生活。相比之下,喪失的那些力量與神通,也就不算什么。這是大勢所趨,如果不能及時改變,必定被淘汰,不復存在。”
這番話倒有些進化論的基調,環境變化,物種存亡,如果把妖魔比喻成恐龍之類的遠古龐大兇獸,也是合適的。
陳唐干咳一聲,拋開腦海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聽你的意思,雖然黃家擄掠了不少人去,但也不能誕下后代?”
涂山猗點頭道:“那些被擄的半種族人,血統較差,雖然比人族強一籌,但也難以承受。所以近年來,黃家求子心切,把目光放到了吾族中的嫡系來。”
“你那表妹不悔她們?”
陳唐脫口而出。
涂山猗點頭不語,微低下頭去。
陳唐問:“她們在哪?”
涂山猗瞥了陳唐一眼:“我也不知,黃家方面也在四處追尋搜索她們的行蹤下落。”頓一頓,道:“現在當務之急,黃家老四往潘州來了。也許,牠現在已經進城來了。你身為潘州巡撫,該如何應付解決?”
陳唐神色一凜,霍然起身:“既然如此,就得早做防備,我出去一趟。”
說著,轉身就走。
目送他匆匆的背影,涂山猗嘴角流露出一彎微笑,喃喃道:“傻瓜…”
也不知是說陳唐,還是說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