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起,陰氣涌,朝著城隍廟滾滾而來。放眼看去,但見烏沉當中,黑影綽綽,狀甚猙獰。
那些,都是城中的鬼魂,受到某些力量的蠱惑和駕馭,沖向城隍廟,來勢洶洶。
這邊早已布置好陣仗,此時以了緣大師和詹陽春為主。
了緣大師弄了個小型法壇,備好事物,開始作法,口中念誦《往生經》,超度亡魂。
此際,這老和尚顯露出手段本領,口中念經,手上敲一口紫檀木魚。經文聲中,一團團的鬼魂受到了點化,現出身形來。大都是老弱婦孺等,在虛空中排列成行,朝著老和尚跪拜,表示恩謝。然后轉身,慢慢走向遠方,消失不見。
詹陽春也是毫不怠慢,一手掐法訣,一手搖鈴鐺,腳踏七星步,口誦古道經。
其實道釋兩家,超度亡魂都是入門的必學功夫。所不同的是,今晚面對的亡魂實在太多,而且許多都已成為兇魂,又受了鼓動,想要安撫超度,絕非易事。
這一對比,高下立判,詹陽春差了一籌。畢竟他修煉時日不長,修為自然有所遜色。被那兇魂逼迫著,已是滿頭大汗,左支右絀。
在城隍廟四周,各自插上了旗幡,迎風獵獵,又掛上大紅燈籠等。數十名訓練有素的九扇門人,手持火把,分方位站立戒備。他們慣于與邪祟打交道,有著本事,膽色過人。換了別人,哪怕是精銳兵甲,見到四遭的可怖狀況,以及一片片鬼哭狼嚎之音,只怕都會覺得心驚膽戰,頗為慌亂。
燕還丹背負弓箭,騎在馬上,一雙豹眼,正密切地關注著事態的發展變動。尤其是城隍廟里頭,他有所感覺,一股可怖的氣息正在里面醞釀生成,似乎要破空而出。
“燕伯伯,你感覺到了?”
陳唐騎著胭脂馬,過來問道:“是不是那宋司命?”
燕還丹笑罵道:“我又不是屬狗的,聞一聞,就知道對方身份。況且陰司存在,大都是腐壞酸臭,一個味道,差不了多少。再說了,甭管是宋司命,還是別的司命,只要想闖入人間,都得問過咱們同不同意。”
“所言正是。”
陳唐手持斷玉劍,此劍陪伴多時,雖是難得一見的寶劍,但刺砍多了,劍身上已然多處磨損,甚至有了些細微的豁口。
燕還丹瞥一眼,說道:“你這劍不錯,但要對付司命級的陰邪,卻是無用,傷不得牠。哪怕你劍法再微妙,也是白費力氣。”
陳唐道:“我知道,可我不是修道之人,不懂法咒之類。”
燕還丹說:“你修煉的氣息,有時比法咒還要管用,只是加持得膚淺,難以發揮威力。不過有那劍匣,自保綽綽有余。”
陳唐明白他是關心自己的安危。
今晚之事,鬼門洞開,幾乎沒有誰經歷過。面對宋司命,以及其麾下數以萬計的陰兵,拼殺起來,真是生死一線。燕還丹說得豪邁,但他心中也明白其中的兇險。在場的眾人,最后不知有幾人還能活下來。
現在只是剛開始,面對的是數量眾多的孤魂野鬼,場面還算守得住。
然而很快,那宋司命可能就忍不住要出來了。
根據陳唐和燕還丹商議的方案,第一步是要找出陳鴻儒,阻止血祭的發生。沒有血祭,鬼門關就松動不了,難以開啟。結果是陳鴻儒找到了,可譚家那邊還是發生了動亂,兵甲自相殘殺,血氣流溢。幸虧陳唐去得及時,總算挽回一點形勢。
如此一來,血祭不完全,拖住了鬼門開啟的步驟,宋司命想要打開鬼門,就變得不那么順利。比如說,還得去絞殺金禪寺,顧家閻家等。
按照燕還丹的說法,只要鬼門沒有徹底打開,宋司命的真身就跨不進來。不過牠麾下的陰兵,卻能通過門縫沖出來打頭陣。
不用直接面對宋司命的真身,壓力大減,只要抵擋住眾多陰兵的攻勢,把時間拖到天亮,這一晚,就算撐過去了。
潘州府,也能轉危為安。
對此,陳唐深以為然。宋司命究竟有多可怖?恐怕燕還丹都不甚了解。他被困在陰陽樹上的時候,宋司命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著,在外面活動的,只是陰魂分身,甚至一縷念頭。
在陳唐闖入陰司的時候,宋司命的真身才被驚動,要從巨大的墳塋里爬出來。
那時候,真身未出,蓬發出的氣息,就讓燕還丹臉色大變了的。
是以,若是真得要與宋司命正面硬鋼,燕還丹沒有把握,陳唐更沒有把握,別的人,不用多說。
反正一句話,假如被宋司命跨進潘州府,對于此城,便是一場無可挽回的大災難,是浩劫。
綜合種種,將宋司命堵在門里頭,是最好的局面。
燕還丹目光一掃,口中說道:“那小道士頂不住了。”
陳唐道:“我去幫他一下。”
說著,騎馬過去,來到詹陽春身邊。
嘩啦啦的!
逼近的鬼影受到了震懾,潮水般退開去,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斷咆哮著。
詹陽春抹了把汗,喘著氣,嘴里道:“亡魂太多,超度不過來。”
陳唐指著了緣道:“可人家大師就行。”
詹陽春鼓起了眼睛:“哪能這么比的…”
心想師叔伯們不在,這一場,浮山觀還是輸給金禪寺了。至于輩分高低,都這個時候了,誰管那些?
陳唐笑道:“我只隨口一說,你們各有千秋,都出了力氣。”
詹陽春也懶得計較,氣喘吁吁地問:“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看和尚,法力也不是無窮無盡的。以貧道所看,對方明顯便是驅使這些鬼魂來,消耗我們的力氣。”
陳唐就問:“那你有什么好辦法?”
詹陽春張口無言,終是頹然。形勢如此,他們陷身其中,本就無法左右從容。
陳唐凝望城隍廟:“時間流逝,那廝也會按耐不住的要跳出來…說曹操,曹操便到。”
詹陽春一怔,疑問道:“曹操是誰?”
陳唐神色凝重:“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管曹操是誰?”
下一刻,詹陽春霍然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意,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城隍廟的正門。
一股可怖的氣息,砰然而發!
幾乎同時,有瑯瑯讀書聲起:“死能為厲,其氣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