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
馬蹄聲踏碎了黎明前的沉寂,東方泛起一片魚肚白,遠處的村落,難得地傳來一聲雄雞長啼。
破曉了…
“聿!”
胭脂馬嘶鳴一聲,搖了搖頭,噴出一股鼻氣。
陳唐伸手去拍了拍馬首,撫摸著那片長長的鬃毛,以表安慰。胭脂馬大眼睛眨了眨,表示很受用。
從藁城到潘州,這一段路程實在艱辛。但好在,到了今日,差不多完結了。回想路上歷程,遭遇過不少事端,但都被陳唐解決掉了。簡單的,只要亮出九扇門的令牌,即可暢通無阻;碰到蠻橫的,沒甚好說,寒鋒三尺在手。相比之下,妖邪鬼祟之類,倒是少見,也許與選擇的路徑有關。
雖然當今局勢,魑魅魍魎盡出,但不管妖魔還是邪祟,都具備著特殊性,不可能出個門,拐個彎,就碰到的。
另外,隱約中,陳唐還有一種受人保護的感覺。
這感覺以前有過一次在他從潘州出發,前往京城考試的那時候。
那一次,是胡不喜散發出消息,于是江湖上的不少勢力人物紛紛前來討好陳唐。實質上,是在討好胡氏。
這一次的情況有點不同,對方一直潛藏在暗處,絕對是高手來著。氣息隱匿得很深,若非陳唐修為大增,幾乎無從察覺。但即便如此,也看不到對方的隱身之處。
陳唐覺得,此事應該是涂山猗的授意。其雖然說派不出人手來幫忙,但最后還是讓人一路跟隨,暗中保護著。
這一份人情,又得記賬上了。
如今已安然抵達潘州城郊外,距離州郡,不過百里;而去陳家村,更是只得數十里的路程了。
按照既定計劃,他們是要先回村中安頓,再圖后計。
對此,寧弈有些不解,問道:“公子,咱們有官印在手,又有鐵卷文書,怎地不直接入州衙,出示身份,讓他們來接?”
聞言,陳唐呵呵一笑:“品臣,你覺得,他們會來接我這個巡撫?”
寧弈道:“為何不會,公子你可是得了欽命的。”
“嘿,如果圣旨真得那么管用,直接一道降臨,潘州就可平定下來。可你以為,這可行嗎?”
寧弈聽著,作聲不得。諸如潘州等,雖然還沒有正式舉旗造反,可早已四分五裂,呈現出割據之勢,鬧得民不聊生。對于朝廷的旨意,陽奉陰違,幾乎沒有執行的。
對此局面,朝廷也是很頭疼,直接出兵不妥,畢竟國力式微已久難以用兵。所以在衡量之后,才弄出個巡撫之舉來,死馬當活馬醫了。至于陳唐,其實他只是個候選人罷了。他回潘州,不折不扣地屬于一次嚴峻的考驗。
寧弈沒有任何的從政經驗,想當然地以為能大張旗鼓行事,王八之氣激射而出,懾服潘州的各方割據勢力,實在是淺薄得很。
陳唐語重心長地道:“我們目前,一無權柄,二無兵甲,空得一個名分。若是貿然出頭,便等于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為今之計,大家必須要低調行事,隱瞞身份,切莫聲張。”
聽了這話,王甫與寧弈兩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心中凜然,異口同聲回應:“唯公子馬首是瞻。”
兩者亦非笨人,如果說到這份上還不明白宦途兇險,那可真是白活了。
王甫曾經說過村莊遭受洗劫的慘況,時至今日,仍是滿目瘡痍,只稍稍恢復了兩分生氣。就不知道陳家村中,變得如何了。
在剎那間,陳唐便有些“近鄉情更怯”的意味。
天亮了,蘇菱與阿花也醒轉過來,開始張羅早飯。要吃飽喝足后,再回家去。
嗤嗤嗤!
尖銳的破空聲響起,數道弩箭激發,準確無誤地命中幾丈開外的想要逃走的黑衣人,把他射成了個箭豬。
“稟告公子,刺客已伏誅!”
一隊兵甲簇擁著涂山猗,越發襯托得其身形挺拔,英氣逼人:“梟首示眾。”
“是。”
那侍衛得了命令,即刻下去操辦。
涂山猗面無表情,轉身要返回房中,就聽有人來稟告:“公子,端木先生回來了。”
“哦,快請。”
過不多久,一名青衫文士走了進來,躬身一禮:“端木雨墨不辱使命,回來復命。”
涂山猗笑道:“端木先生不必多禮。”
這端木雨墨年約五旬,面目清癯,看著斯文,等閑人哪里想得到這是一名一流的高手人物。
“稟公子,陳公子一行,已安然返回潘州去。”
涂山猗點點頭:“路上辛苦了。”
端木雨墨道:“我只出了三次手而已。其余的,都是陳公子解決的。文武雙全,此子的確不錯,所欠缺的,不外乎一些歷練。”
涂山猗笑笑:“那依你之見,他此去潘州,有幾成勝算?”
端木雨墨沉思片刻,緩緩道:“此事實在太多變數,如今天下蒼茫,龍蛇并出,最后究竟如何,誰能預料?”
涂山猗嘆口氣:“是啊,便是吾等世家,不也一樣在奔走掙扎,尋求那一線天機?這形勢是越來越亂,爭斗越來越激烈,到了最后,難不免要做上一場。就不知到了那時,到底鹿死誰手了。”
面對這名聰穎過人,得天地鐘秀的公子,端木雨墨不敢妄言什么,恭聲道:“公子,你的良苦用心,陳公子不會辜負的。況且潘州那邊,也有安排,他并非孤軍奮戰。”
涂山猗不置可否,忽問:“你一路跟隨,他可曾察覺?”
端木雨墨伸手擼了擼胡須,臉色有點遲疑:“這個我也說不準,似有發覺,可又不像。按理,我已經藏得很好了。”
涂山猗笑道:“不過這個都不重要了,你奔波勞碌,很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好,屬下告退。”
端木雨墨說著,退了下去。
涂山猗回到房內,端坐在桌前,忽有興致,便開始磨墨,鋪開紙張,然后提筆,唰唰唰地書寫起來。
他的字體端莊而秀氣,漂亮至極,所寫的,正是幾句詞: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