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被追得狼狽,一邊跑,一邊喊道:“我不是通緝犯…”
然而他越是跑,后面的人越是追得緊。
噼啪一聲,驚慌之下,書生一跤摔倒在地,把個書篋都壓扁了,一時間,爬不起來。
眼看那群兇神惡煞的漢子就要追上來,書生雙眼里不禁掠過絕望的神色。
忽而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他肩膀。
“我不是通緝犯,我真得不是…”
書生大驚失色,以為被人拿住了,趕緊申辯道。
“我知道你不是。”
聲音平和,讓人聽著,有著一種心安的感覺。
書生抬頭看來,見到一張面無表情的面癱臉,穿著道袍,是個道長。
陳唐伸手將他扶起,此時,那群漢子已經趕到,一個個手執兵刃圍過來,其中一個領首的喊道:“臭道士,這通緝犯是我們先看到的。”
陳唐不廢話,斷玉劍出鞘,一泓碧水。手腕輕輕一抖,嗡的一聲,其音清越。
那漢子見狀,咕聲吞口口水,訕訕道:“道長劍長,你說了算,散了散了!”
一擺手,一眾漢子悻悻然散去。
“哪里有逃犯?”
喝聲中,卻是一隊衙役沖過來了,像嗅聞到腥味的貓。
“好哇,你分明便是汪洋大盜璇天鬼道,識相的速速束手就擒。”
衙役們拿出一疊畫像,隨便翻翻,然后拿出一張,指著陳唐就叫道。
短短時間內,陳唐接連見識到兩次所謂的緝捕手段,當真有一種觀看荒誕劇的感覺。
“爾等蠢貨都瞎了眼嗎?這是莫校尉!”
一名捕快趕來,一眼認出了陳唐,嚇一跳,立刻喝道。然后賠禮:“莫校尉,這些家伙有眼不識泰山,請你恕罪。”
陳唐一擺手,捕快便帶著衙役趕緊走了:
“石哥,那莫校尉是怎么回事?”
“人家是九扇門的,懂不?哼,你們傳話下去,讓大伙們招子擦亮點,幸好這次我來得及,若真起了沖突,看你們怎么死?”
聽到九扇門的名頭,衙役們噤若寒蟬,不敢出聲了。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書生朝著陳唐作揖說道。
陳唐看著他,忽問:“你餓了沒?”
書生一怔,隨即不好意思地微垂下頭去。
陳唐道:“我請你吃飯。”
“這個,怎好意思?”
書生有些拘謹地道。
“想吃的就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陳唐說道,率先而行。
后面書生略一躊躇,終是一咬牙,收拾好書篋等物,跟了上去。他已經餓了一天的肚子,委實不好受。現在有人請吃飯,不管如何,先吃飽肚子再說。
回到客棧,陳唐吩咐掌柜的備好酒菜送上房間,自個先帶人上去坐好。
書生仍顯得緊張,局促不安的樣子。
陳唐看著他,說道:“寧弈,秦州人氏,哪個縣城的?怎地跑到這豐林縣來了?”
書生一聽,驚在當場,怔怔道:“道長認識我?”
陳唐慢慢道:“你回答我的話即可。”
寧弈心中忐忑不安:“我是從松城逃難過來的,本來準備坐船去江南,只是花光了盤纏,落難于此。本想在城中找個營生,不想被人視作通緝犯…”
陳唐又問:“你家老母親呢?”
寧弈聽到,更是驚疑不定:這位道長究竟是什么人,怎地連這都知道…嘆息一聲:“今年中秋過后,她便積勞成疾,病故了。”
陳唐沉聲道:“節哀。”
寧弈摸不著頭腦,又不敢詢問。
一會之后,熱騰騰的飯菜送了上來,擺滿一桌。
“吃吧。”
陳唐說道,自個先提起了筷子。
聞著香噴噴的味道,寧弈不住地吞口水,跟著開吃起來。吃著吃著,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傷心事,便有眼淚流了下來,趕緊擦去:“道長,在下失態,莫怪。”
“無妨。”
陳唐隨口應了句。
一頓飽食后,小二收拾干凈,又奉上茶水。
陳唐飲一口茶,問:“寧秀才,你說準備逃到江南去?”
寧弈點一點頭:“確有這般打算。”
陳唐嘴一撇:“江南那邊,也好不到哪里去,據說,前一陣子就亂了。”
寧弈驚道:“那可如何是好?”
他消息蔽塞,對于時局形勢,所知不多。如今聽聞江南動亂,頓時六神無主,喟嘆道:“天大地大,難道竟無立身之所?”
陳唐看著他,很理解這種彷徨無助的心態。作為一名讀書人,但又未有考得更高層次的功名,只是一個秀才,哪怕練得些武藝,敢于出外游學,眼界見識與常人不同。但終歸到底,還是受限于世界時代的束縛,當亂世來臨,便如同失去了腦袋的蒼蠅,難以自立了。
回想當日,從京城還鄉,路經信白鎮,與寧弈結識,一同前往法元寺。而今時過境遷,卻沒想到在這豐林縣重遇到了。
再見故人,陳唐雖然未脫畫皮,但也不愿見著對方落難,而置之不理。
當下問道:“寧秀才,你是秦州人氏,可知藁城?”
寧弈忙道:“知道的,與我故鄉松城相鄰。”
聞言,陳唐松了口氣,路徑算是問到了:“請你畫一地圖出來,從這豐林縣去往藁城,該如何走法。”
寧弈雖然滿腹疑竇,但對方救了自己一命,又請吃飯,恩情匪淺,讓做些事,自是不可推卻。連忙拿出文房四寶,在一張空白紙上畫寫起來。最后出來的圖紙,效果馬虎。
陳唐并不要求精準細致,只要確定方位,途徑的地方,有個路線指引即可。
隨后,他讓掌柜開多一間房,讓寧弈住下,又請了晚飯。寧弈千恩萬謝,他完全不知道對方究竟為何要幫助自己,一頭霧水。
入夜,洗漱完畢,寧弈坐在房中,長吁短嘆的,眉頭緊鎖。今日遇到貴人,解了困境,可明天呢,以后呢?江南已去不得,也沒盤纏坐船。可留在豐林縣的話,一旦失去了陳唐的庇護,他就會被當成是通緝犯,然后抓進衙門,關到牢房里去。淪為階下囚,可就命懸一線了。
他聽說了,衙門牢獄里黑得很。不少人根本不是通緝犯,也被抓進去,這樣的話,衙差們就能領賞。而在牢獄的人犯,有些甚至被人三更半夜拉出去砍頭,當了替死鬼…
房間內突然陰氣席卷而起,隨即一道窈窕身影出現。
寧弈見狀,吃驚地道:“小環,你怎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