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兄都無能為力?”
趙三爺吃驚不小。
詹陽春苦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便是那受辱枉死的少女沉湖后,一身冤怨之氣不得消散,故而溫養起來,到了近期,終于化成邪祟,便出來作祟,吸取男人精陽。所以,吳函和朱秀才兩個人接連被害,都是此女所為。”
對于這個分析,趙三爺深以為然,他乃內家人物,見多識廣,很多事情,一說便明。
詹陽春繼續道:“如果這般,此邪祟仍不足為禍,若被本道找到,自可出手除去。不過我沒有想到,此女會藏身在學院功名湖內,借助湖水掩飾,收斂氣息,難以察覺。我在翰墨街周圍一帶,幾乎都搜尋了個遍,并無發現,因此當日在陳秀才家中,放下斷言,說絕無槐樹成精之事,讓他安心在翰墨街上住著,無需擔憂。”
趙三爺道:“槐樹的確沒有成精,只是另有邪祟罷了。”
詹陽春道:“但事實證明,翰墨街的命案,乃邪祟所為。槐樹精也好,少女魂也罷,本質上,都是一樣,一旦沾血,便不可收拾,肯定會繼續獵食…我是擔心陳秀才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那我們立刻去告知陳秀才,讓他換個地方住。”
趙三爺呼地站起。
“走。”
詹陽春答應得干脆。
兩人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也不帶別人,立刻出門快步前往翰墨街。
在路上時,趙三爺眉頭一皺,問道:“這事,要不要稟告給衙門知曉,讓人直接封鎖街道,以及學院?”
詹陽春搖搖頭:“沒用的,怪異之事,朝廷自有九扇門處置管理,只有當事態鬧大,他們才會來人。今天閻之海遇刺,衙門只當做是一件謀殺案來偵辦,只怕不會去調查邪祟,而是去找那富商家庭,抄查問罪,從而查出刺客的身份來歷。”
趙三爺摸了摸下巴,沉聲道:“哼,這位閻院長真是斯文敗類,禽獸一般的人物,居然能當院長當講師,道德何存?”
頓一頓,又道:“此事當年雖然被壓了下來,不過我知道些情況。那富商之女,曾經與人訂過終生,對方是一名讀書人,叫‘鄂天’什么的,有著秀才功名。”
詹陽春道:“有個‘天’字,對上了。”
趙三爺又道:“少女受辱,投湖自盡,其家人去報官,擊鼓鳴冤,卻被告知此事涉及風化,少女之死,完全是自己所為,與閻之海無關。反正衙門上下,都替閻之海說話。閻家又派人上門威脅,放言說若富商一家膽敢再鬧,便會將他家生意盡數攪黃,斷其生路。富商一家不堪其擾,不得不賤賣家當,從潘州搬走,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外界有傳聞,說閻之海擔心他們會入京告狀,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派出人手,把富商一家全害了,卻不知真假;至于少女那位未婚夫鄂生,其本為孤兒,自幼被富商收養,后來也是不知所蹤。卻沒想到,事隔多年,此子學了些武功,潛入學院來行刺。膽氣情義皆備,只可惜他不知道那閻之海乃內家高手,練得一身好功夫,哪里會輕易被刺中的?”
對于閻之海的武功,他心里很是清楚,要強于自己不少,可能已是內家四段左右的水平了。
聽這一番內情,詹陽春長嘆一聲:“怪不得師傅時常與我說:人間邪祟,多為人禍。真乃至理名言。我之所以一直不愿入那九扇門,就是不愿沾染污垢,做些助紂為虐的臟臟事。”
兩人說著,腳步不緩,就到了陳唐家外,拍門入內,詹陽春直接把這些事情告訴了陳唐。
聽罷,陳唐不慌不忙地問道:“道長,我還有一事不解,這少女邪祟,為何選擇吳函這些老秀才下手?而不是直接在學院內獵食?”
詹陽春回答:“俗話有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她的窩在功名湖內,如果獵殺學院生員,事情很容易鬧大,對她不利。況且,她本為學院學生,也許念著一縷舊情,也不奇怪。”
陳唐想了想,又問:“聽你的意思,這邪祟偏好向讀書人下手,其中有什么根由講究嗎?”
詹陽春解釋道:“邪祟之物,形成因由繁雜,難以分說。但牠們也和常人一樣,需要進食,才能成長。只是牠們吸取的東西不同尋常,最喜歡的便是兩種氣息,一為剛陽血氣;一為文氣。血氣補陽,文氣滋陰。”
這些道理,趙三爺早已知曉,上次他的手下押送鏢貨,在莽牛嶺山神廟出事,全部遇害,死得只剩骸骨。便是那邪祟看中了這些練武之人體內旺盛的血氣,而尋常人等,雖然體內同樣有著血氣,但過于微弱的話,邪祟基本都是看不上的。
對于這些,陳唐心中已經推測了七七八八,現在聽詹陽春一說,完全吻合,這個世界,果然有著文氣一說。不但能文武結合,文道相輔,還能給邪祟滋陰…
這特性,有點像溫補好藥,老少咸宜的意味。
但是,怎么感覺哪里不對…
陳唐想到個問題,立刻問道:“道長,你說吳函他們都身懷文氣?”
詹陽春點頭道:“那是當然,只要是讀書人,讀了一定數量的書,學習了一定的時間,都會有文氣生成的。區別在于,氣息多還是少,是否能通過作品表達出來,如此而已。”
陳唐聞言,頓時釋然,明白過來了。
事到如今,詹陽春再無隱瞞,干脆打開天窗說亮話,繼續科普道:“武者、術士等,當修煉到了一定境界,都對文氣有特殊需求,以增進和穩固修為境界。這就是我與三爺,為什么要高價收字的原因所在。”
趙三爺咧嘴一笑:“陳秀才,我可得事先聲明,收你兩幅字,第一幅字占了你便宜,但第二幅,絕對是公道價。”
陳唐笑道:“愿買愿賣,沒有什么便宜可言。實不相瞞,當初第一幅字,我只想賣十錢來著。”
趙三爺聽著一愕,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對于陳唐,不禁又多了兩分欣賞好感。
不知為何,與陳唐相處時,趙三爺身心松弛,覺得很是舒服自在。
那邊詹陽春同樣如此,更加敏感,相隔幾日,他隱約覺得陳唐身上,發生了某些蛻變,非常玄奧,但是具體哪里變了,詹陽春又瞧不出來。上一次促膝長談時,陳唐雙眸有些光彩閃爍,間或流露而出,但很是隱晦,難以捉摸。而今再看,那光彩卻完全隱匿不見,找不著了。
這個情況,倒有點像是傳說中的“返璞歸真”的意味。
只是陳唐才多大,怎么可能?
詹陽春曬然一笑,覺得自己肯定是看錯眼,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