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對方會反悔般,陳唐趕緊接過大錢,沉甸甸地拿在手里,心花怒放。
這一幕,落在前面不遠的吳函眼里,他一雙眼珠子都瞪得要掉出來了,滿臉不可思議之色。
其實一百錢買幅字算不得什么,店鋪里的字畫,基本都是大幾十錢,上百錢,甚至幾百錢都有。
問題是陳唐屬于街邊小攤子,平時給人寫信寫字什么的,一次就幾文錢罷了,能上到十文錢,已經頂天。
難道今天這位趙三爺被豬油蒙了心肝,失心瘋了嗎?
“走寶了,走寶了…”
吳函心里那個羨慕嫉妒恨,簡直如同滔滔江水,水流不息。他今天上午有事,沒有來開攤,下午才來,誰知道一來到便看到了這一幕。他自以為自己的字,可比陳唐要好的。
手中緊緊抓住那枚大錢,陳唐心情激動不已。
在殷國,主要流通的有三種錢,小錢、中錢、大錢。一枚小錢就是一文錢,一枚中錢等于十文錢,一枚大錢等于一百文錢。至于金銀等物,雖然也能做等價物用,但由于不成規格,每次使用都得稱過,算過,還得剪開來,頗為麻煩,所以少用。
那邊趙三爺如獲至寶般把那幅字小心翼翼卷起來,又問道:“書生,你還能寫一首新的字詞不?寫得好了,我照價全收。”
“能,沒問題。”
陳唐忙不迭地應道,叫得急,聲調都有些尖了。
作為穿越者,這些詩詞筆墨,別說一首,就算十首,一百首,他都能信筆拈來,一書而就。
于是趕緊鋪開紙張,提筆疾書,開篇一句: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不用多久,這首青玉案便寫好,就等收錢。
“咦,不對…”
趙三爺湊近來看,看了一會,臉上有失望之色:“這幅寫得不好,我不要。”
“什么?”
陳唐一愣神,沒想到會是這樣。難道這首青玉案沒剛才那首丑奴兒好?
沒道理呀!
在詩詞史上,青玉案的經典是毋庸置疑的,難不成殷國的鑒賞角度不同。
“那,那我再寫首。”
陳唐一咬牙,拼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這首水調歌頭,可是一大殺器,放出去,那肯定是大殺四方,風靡四海的。
現在陳唐也不管了,多拿一百錢再說。
過不多久,長詞完成,筆墨酣暢,字也是寫得極好,反正不管內容還是字體水平,絕對超過第一首丑奴兒。
然而趙三爺看了看,沉吟片刻,搖搖頭:“這一幅也不要…”
陳唐一聽,頓時風中凌亂:不對,一定是哪兒不對…可問題出在哪呢?
思索無果后,只得道:“今天寫不出來了。”
趙三爺很理解地道:“沒事,反正你以后有寫得好的,可直接拿來我莊上,我高價收。”
說著,拿著那幅丑奴兒轉身離開,前往兩邊的書畫鋪里去了。
前面吳函見到,很激動地拍了拍胸口,暗暗道:“幸好就看中一幅字,要是買多兩幅,那還得了…”
人卻走了過來,口中叫道:“陳老弟,你做了大買賣,可得請客吃飯。”
陳唐懶得理他,把攤子收好,一拱手:“我家里沒米了,得早些買米回去。”
吳函眼睜睜看他走遠,不禁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吝嗇鬼,得了一百錢,連頓酒菜都不肯請!”
陳唐真得去買米,買了十斤,再多的話,也不好背負回去。想了想,他又花錢去割了兩斤熟肉,很是肉疼。
好在他身體變強壯了,背著書篋和米肉,不算吃力,出城回家。
在路上,他還在思考著趙三爺買字的怪事,忽然又想到前身之所以能夠去胡家莊當塾師,靠的是一篇悼父賦,兩者之間,是否存在著某些共同之處?
是字的問題?還是內容的問題,而或其他?
陳唐左思右想,一直想到了家里,仍是毫無頭緒。
蘇菱在里面做著針線活,看見他回來,連忙迎上來,幫忙拿東西:“不矜哥,你回來了。”
陳唐道:“嗯,賺了點錢,把米買回來了。”
“這么多!”
接過那袋米,蘇菱驚喜地叫起來。
“還有肉!”
陳唐又道。
望見兩片肉,少女不禁咕的一聲吞了口口水:“不矜哥,你怎么買肉了?應該把錢攢下來…”
陳唐一擺手,非常大氣地道:“賺錢就是為了花,不會花錢,就不會賺錢。你快去做飯煮肉,我餓了。”
聽到他說餓,蘇菱趕緊去洗米做飯。
陳唐怕她節儉,不把肉炒完,就道:“天氣悶熱,把肉都煮來吃掉,不要留著,免得壞了。”
蘇菱只得聽他的。
這頓有肉的豐盛晚餐,兩人吃得極為滿足,蘇菱都打起飽嗝來了。
洗了身子,天色已晚,陳唐躺倒床上,摸了摸肚子:“有肉吃的日子,真好!”
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今天有肉,是因為賺了一百錢,但明天呢?后天呢?
只怕又得吃野菜粥了…
陳唐雙手枕頭,嘆了口氣,不死心地再度梳理起今天發生的所有的事情脈絡。
執怨的事,沒什么好說的,他相信道士的話,只能豁出去考舉子試了,反正本來也是要考的。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賺錢,提前賺到足夠的錢,就能進入潘州學院進修一兩個月,那樣的話,考試的知識儲備會增加許多,便多一些把握。
趙三爺買字的事,讓陳唐看到了賺錢的希望。可惜這希望有點縹緲玄虛,無法明確具體原因。
想著想著,忽又想起另一時空的世界,懷念起那個車水馬龍,物資文明頗為豐富的生活來。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入夜,夜空明凈,有一片月光從開著的窗戶灑進來,落到床前,映得房間內陰暗不定。
一聲脆響,晦暗中,陳唐猛地一拍大腿,從床上坐起來,興奮地道:“我知道了!對,一定是這樣!”
這番動靜,把在外面睡著的蘇菱驚醒,以為發生了什么事,趕緊到門外來,輕輕敲門,問道:“不矜哥,不矜哥,你怎么啦?”
陳唐笑道:“阿菱,我沒事,做了個夢,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蘇菱聞言,放下心來,就又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