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下午五點半,姜書升半躺在賓館的床上,身體到了極度疲勞期,還是無法入睡,因為今晚有一場飯局,一場重要的飯局,可能會關系自己仕途命運的飯局。
王黎民,在一年前,還是個陌生人,一年后,他卻趕赴幾千公里外的海北省老家,參加王市長的家庭晚宴。這一切,是不是意味著姜書升已經攀上了高枝,或者是有了派系?
這是令他糾結的事情,作為仕途剛起步的年輕干部,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實屬可貴。但是從他內心中,還是有一些抵觸的,姜書升既忐忑又有些不舍,心情復雜。
“咚咚咚”敲門聲傳了過來,房濤來了。
姜書升立刻翻身起床,打開房門,“到點了,走嗎?”兩個人下了樓,開車走了。
這一次姜書升特意看了一下小區的門牌,上面寫著“海北省軍區家屬院”,看來這個王黎民的父母親,是個部隊領導。
“你好,是王市長家嗎?”打開門,是一個阿姨,房濤問道。
阿姨笑著點頭,“進來吧,黎民還在書房里打電話,你們先坐一會。”
“唉,好的,您是伯母吧?”姜書升友好的詢問。
“是啊,是啊,快點進來吧。”
走進了室內,才發現這個房子很大,客廳就有幾十個平方,裝修很講究,家具全都是木質的,伯母一邊禮讓,一邊喊道:“黎民,你的同事們過來了。”
王黎民身穿運動褲,上身是一件寬松的毛衣,走出來了,看到姜書升提著東西,臉色有些難看,姜書升看在眼里,趕緊解釋,“一點小禮品,給伯父帶了點酒,很少很少。”
王黎民仔細看了一下,確定價錢不多,“這些酒,你倆今晚都喝出來再走!”
房濤和姜書升愣住了,都知道王黎民清廉,沒想到會如此的作風,“好好,今晚多喝一點。”
此時,王黎民的父親聽到了說話聲,也出來了,“呵呵,黎民,上門是客,怎么這么嚴肅。來來,介紹他們兩個認識認識。”
王黎民這才有了一絲笑意,“爸,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姜書升,我們東源市的一個區長,這位年輕的小伙是我的秘書,姓房,房玄齡的房。”
“奧,我知道這個小房,有幾次打電話找不到你,就找他了!”伯父高興的說道。
房濤趕緊點頭,“是啊,是啊,伯父。祝您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呵,這小子,嘴巴真甜,我可沒有壓歲錢。”伯父雖然年齡大了,很愛開玩笑。
眾人大笑,令姜書升奇怪的是,王黎民的家庭成員中,怎么少了妻子和孩子,按照他的年齡,不應該的。既然沒有出現,也不好意思問,少說為宜。
房濤眼力價不錯,迅速的脫下了外套,戴上了圍裙,“伯母,我幫您,您也沒請個保姆什么的?”
“請什么保姆,我們還能活動,不操那心。等到不能動了,再說吧。”伯母高興的說道。
姜書升擦了擦手,不能這么干站著,也搭把手唄,王黎民看在眼里,喊住了他,“姜區長,你別忙活了,今晚吃個便飯,菜也不多。你過來,我們說幾句話。”
“好的,王市長。”姜書升只好跟在后面,進了書房。
老爺子正在里面練字,揮斥方遒,如行云流水一般,頗有建樹,姜書升湊過去,“老爺子,你臨摹的這個《蘭亭集序》,簡直是分辨不出真假啊。”
老爺子看到兩個人進了屋,把毛筆放在了硯臺,“小伙子,書法講究的可不是外形,而是意境。在書房里寫的東西,跟寄身山野中,寫出來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是啊,現代社會,我們都被鋼筋水泥束縛了,再也沒有古人的情懷嘍。”姜書升感嘆道。
老爺子一聽,不錯吆,理解的還可以,“小伙子,要不你也來幾個字?”
姜書升趕緊揮手,“我寫不了,寫不了,現在全部用電腦打字,手生手生。這樣吧,我把您這副字收藏了,回去臨摹,等到明年再來的時候,我寫給你看,求您指點。”
這句話,反映出了姜書升說話藝術,既委婉拒絕了寫字的要求,又主動降低身份,來抬高老爺子的書法造詣,可謂是很講究。
老爺子很受用,“你小子,很機靈嘛,你們有話要說,我先出去了。”
姜書升還想禮讓幾句,王黎民拉住了他,“老爺子練了一下午了,也該活動活動了,肩膀受不了,隨他去吧。”
王黎民坐到了一把木椅上,翹起了二郎腿,身前是一個木質的茶桌,“坐吧,別客氣。”
姜書升拿起茶壺,倒上了兩杯茶,才坐下來,王黎民直接問道:“源東區,最近情況怎么樣?”
“…您的意思是指?”姜書升納悶。
王黎民喝了一口茶,目光堅毅,“干部作風方面,有沒有一些問題。”
這句話,驚出了姜書升一身汗,按理說這個干部作風和黨風黨紀,作為市長的他是不應該參與的,也許是私下談話,他才這么直接吧,“您的話,有些突然,我需要想想。”
“奧,想想?那就是有了,沒有的話還想什么?”王黎民的反應更加快,直接卡死了姜書升的退路。
姜書升知道這次單獨談話,肯定要觸及深層的東西,沒想到會這么直接,“有一些苗頭吧,不過我不插手這個,不是很清楚。”
“但說無妨。”
姜書升很不自然的表情,有些僵硬,“我們區里的財政,年年落后,那些錢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沒有建大工程。還有在干部提拔方面,存在一定的利益糾葛,最主要的一點…”
“說,不要吞吞吐吐。”王黎民厲聲說道。
“源東區一些鄉鎮企業普遍存在一個事情,那就是要定期繳納一些費用,這部分費用不是交給了國庫,而是去了某一個利益集團,這個集團暫時不明了,他們組織分工很清晰。”姜書升把一直困擾在內心的話,說了出來。
王黎民有些驚訝,“集團?什么樣的集團?有什么特點?”
“這個集團表面無影無蹤,實則無處不在。他們政商勾結突出,也似乎不在乎官場得失,純粹為了錢!而且這個集團實力雄厚,貌似不單單是一個區縣這么簡單。”姜書升形容了一下,表達的有點玄。
王黎民并沒有立刻回答,陷入了沉思,片刻,他抬起頭來,很憂郁,“你的這個說法,跟申龍飛的描述,有些相似,他在臨走前最后跟我談話時,也提出了這一點。”
“申局長?他也這么說?他的離開,是不是被人算計了?”姜書升脫口而出。
王黎民站了起來,“我們東源市,暗流涌動,好幾股勢力存在。這一點省委領導都知道了,你應該也聽說了,張文康被審查了,他可能牽涉到東源市一些干部。”
“東源市的干部?你是說周…”姜書升張大了嘴巴。
王黎民立刻打斷了他,“現在下定論還為時尚早,孫輝書記找我談話了,東源市的主要干部可能要調整。”
主要干部調整,那只能說是他跟周茂綱,周茂綱已經是市委書記,只能是調離或者退下來,“恭喜王市長,您要升遷了。”
王黎民揮斷了他,“這件事情,是絕密,也是孫輝的初步決定,萬萬不可泄露。”
“我明白,王市長。”姜書升隨即表態,能夠把這么絕密的事情告知姜書升,不知道姜書升內心是竊喜還是狂喜。
“黎民,飯做好了,該吃飯了。”伯母打開書房門,說了一句。
王黎民答應了,“好的,我們馬上出來。”
待到門關死了,王黎民又開口了:“接下來的一年,東源市可就不太平了,希望你能抓好兩樣工作,一是朗秀山林場改革,二是醫藥物流園落地的事,這個還存在變數,我們只是爭取。”
“是,王市長,我竭盡全力!”
王黎民又說道:“這些還不夠,還有即將展開的反行動,你也要時刻關注,尤其是你們源東區,這個李忠信他可能也不簡單。”
“不簡單?不知道他的上級是…”
王黎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吃飯了。一切都不好說呀,我相信很快就會明朗的。”
姜書升跟在王黎民后面,內心全是剛才的談話,走到門口時,他才瞟了一眼,竟然發現了王黎民一家三口的照片,擺在桌子上。
王黎民愣了一下,迅速招呼姜書升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