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板接到電話,立刻就帶著司機趕到娘娘廟。
“你怎么來得這么快?”林瑛問。
“領導好!”裴老板脖子上掛著三條大金鏈子,手腕上還戴著塊滿屏是陀飛輪的大腕表。他進門先挨個給屋里人鞠躬、發煙。
“我們不抽煙。”林瑛一句話把他撅了回去,“剛才問你問題呢。”
“哎喲,領導您別這么大肝火,司副市長您認識吧,司家康。”裴老板笑瞇瞇地一屁股坐在旁邊,然后翹著二郎腿晃悠著。
“不認識姓‘私’的,我只認識姓‘公’的,公事公辦的公。”林瑛更是直截了當。
裴老板有點兒蒙圈,他大概沒有想到自己剛亮出兩板斧就被懟了回來。
“喂!問你問題呢!趕緊說!你手底下十幾個工人失蹤了!不回答清楚今天就住這配合調查!”余以清發起火來。
裴老板是個聰明人,他一見情勢不好,趕緊站了起來。
“領導別急,我剛才在不遠的工地上,咱市里有條公路,是領導特別重視的工程,土方這活兒分包給我們公司了。我吃喝都在工地上,是一點兒都不敢怠慢啊…”
“你住工地上,還能打理得這么干凈利索,還能大金鏈子小手表?”
裴老板急忙訕訕地笑了一下:“沒——昨天晚上回家了嘛這不,早上剛趕過來。”
“娘娘廟的工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領導,這就是個慈善項目,為了弘揚民族文化…”
“好好說話!想浪費時間就住這里!”
“…蕭使君給俺改了命,俺發了財,吳大師叫俺表示表示。包工隊的工錢俺出,就當給廟里還愿了…”裴老板終于實話實說起來。
“那個什么吳大師,跟你索要金銀財物了嗎?”
“沒。我本來給吳大師包了個紅包,但他拒收了,他說娘娘廟要擴建,蕭使君要住在這里解救蒼生,號召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我尋思著這廟也沒多大,工錢擔下來也沒幾個錢,所以就應允下來。”
“這十來個工人,每天都跟你匯報情況嗎?”
“不,俺有大事要忙——官家的事才是大事兒,神仙的事兒——還靠后點兒。小朝,你過來!”他對著司機喊道。
“平時就是俺司機幫忙盯著,這些工人吧,反正按時計工資,要沒人看著,他們就給你磨洋工。這不上禮拜才搞成按工計酬,要不那幾間房子,他們得蓋到明年去!”
那個叫小朝的司機趕緊拍馬屁道:“老板目光如炬,說得對,說得對!”
“這十來個人現在找不到了,你們雇主沒線索嗎?”
“有啥線索?我們又不是托兒所,再說,他們又不是我們公司的員工。我跟工程隊簽的合同,至于工程隊找什么人干活兒,不歸我管,也管不過來。”
“說的這是什么話!”余以清先急了。
林瑛反倒攔住她:“私營企業搞項目,也得做風險規避。不過,先不說道德,從法律層面講,你們也不見得能完全逃避責任——所以,我建議你還是認真點兒,早點找到這十幾個工人,對誰都有好處。不然等家屬回過味來,上門來鬧,光維持秩序的錢也不會少。”
裴老板低下頭去,看來林瑛一番話說得他心服口服。
“領導,您貴姓?”他思索一番,這才抬起頭來。
“免貴,姓林,刑偵隊的。裴老板,我知道你想甩鍋,但有時候,鍋甩得越高,掉下來砸得人越狠。”
“林領導,俺明白了!俺一定好好配合!說吧,您讓俺做啥?”
“娘娘廟項目的所有工程進度資料有嗎?”
“有!”小朝說,“前天我過來的時候,還幫工程部把項目材料拿回去了。”
“叫工程部把材料都發過來,還有,這個工程隊的頭兒在哪兒?”
“頭兒?…包工隊的小老板叫薛志國,他也在失蹤的人里頭…”裴老板撓著頭說。
林瑛想了想,又問:“你們公司有土木工程師嗎?水平比較高的那種?”
“有,就在附近項目上,俺特意挖來了一個總工,老有經驗了!俺馬上把他叫過來!”
林瑛回過頭,又跟宗所長說了幾句,宗所長點點頭,帶著小章出去了。
裴老板請來的總工姓李,大家都叫他李工。這時候,工程部正好也把交接的原始材料送了過來,林瑛把材料遞給李工。
“麻煩您看看這個項目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還有,您幫忙看看這廟里面大大小小的建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告訴我們。”林瑛客氣地說。
“行!”李工戴上眼鏡,答應得很干脆,“我還帶來倆徒弟,正好一塊兒看!”
“老李,好好干啊,別給俺公司丟臉。”裴老板也囑咐道。
趁著老李翻項目材料時,林瑛帶著小余和施鰱在娘娘廟里走了一圈。
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民間新建小廟,廟里供著的都是不知佛道的神靈,乍走上一圈,除了廟宇面積很大,其他也沒什么稀奇的。
之前娘娘廟的財產情況,宗所長也查了個一清二楚,這伙人雖然有搞封建迷信活動的嫌疑,但一沒有騙錢,二沒有騙色,三沒有騙地,四沒有發展非法組織的企圖,所以至今蕭使君他們一伙兒的目的還是個謎。
蕭使君的信徒很多,他們捐的錢都用來擴大廟宇面積了。如果仔細商榷,這些新建的房子可能很多都是違建,不過廟里的人顯然沒在意這些,依舊大興土木,好像浪費錢財毫不可惜似的。
關于蕭使君來魏陽之前曾經在何處落腳,林瑛也通過省廳發函協查,但外地警方一直沒有消息,就連吳大寶這個人,也沒什么黑歷史。
根據調查到的信息,吳大寶以前是個棄嬰,在一家孤兒院里長到十來歲就跑了出來,過了許多年又回去認親,還跑老師的墓前頭痛哭一場。
從那之后,吳大寶就定居在村子的一座山邊獨居養蛇,后來養著養著蛇,他就奇奇怪怪地瘋了。他開始胡亂說話,嬉皮笑臉的,再后來,有的鄉親說看到他上了長途車,去了外地,之后他便杳無音訊。
而且,吳大寶是在蕭使君到娘娘廟之后來的,倒像被臨時拉來入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