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老爺是李明玉的嫡親叔叔,父親不在,叔父就是父親。
父親替兒子掌管劍南道,理所應當。
但兒子把父親當靶子用,就不忠不孝了。
只有不忠不孝的人也才能這么想。
林芢從門縫里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連小君:“你別以為你是明玉的親戚,就能詆毀他。”
親戚最能詆毀親戚,外人畢竟是外人。
連小君喊冤枉:“我是真心實意的,都是親戚用誰都一樣。”
“真心實意的才不能用。”林芢扔下一句,啪的將門關緊了,“你快走,要不然你就別走了。”
這別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連小薔頓時想到自己在地牢里躺著接巖水喝的日子,忙在后扯連小君的衣角。
連小君笑了笑,道:“既然劍南道不需要我幫忙,那我幫別人吧。我想替別人跟劍南道做筆生意。”
林芢在門內并不在意:“你不是一直在劍南道做生意嘛,我們又不管你,你隨意。”
連小君道:“說是隨意,但有些生意我做不了啊,還得你們同意才行。”
他這話是抱怨,但聽起來不讓人生氣,反而只覺得委屈,廊下一旁坐的近的兩個摟著算籌的年輕人眼神很是同情,還有一個忍不住敲門喊爺爺 林芢打開門縫將兩個徒弟罵走,再看連小君:“你不用擺出這種姿態給我看,這種姿態我早就看膩了。”
看膩不看膩,連小君不在意,他肯說話就好。
“林老爺子。”他道,“我要劍南道米糧的售賣資格。”
林芢瞇著眼道:“開糧鋪嗎?開吧,我們劍南道可沒有禁止你開商鋪,你想開多少就開多少。”
連小君道:“不只是糧鋪,我還要大額米糧售賣出境的資格。”
售賣出境和在劍南道境內開糧鋪就不一樣了。
米糧是最緊俏的物資,尤其是如今,商人是可以出售,民眾也可以購買,但價格以及數量都掌控在官府或者兵將手中,所以連小君當初替楚國夫人買米糧,必須結交張慶才做到的。
劍南道在戰亂初起就管控了米糧,米糧出境沒有道衙的允許是不可能的。
林芢沒有說話,在門縫里沖連小君咂了一口酒:“你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在我們劍南道有資格做這件事的外人只有韓旭韓大人。”
韓旭調動過幾次糧草物資,除了自己用,大多數送給了楚國夫人。
林芢從門縫里看連小君,似笑非笑:“你以為你有楚國夫人做靠山?就跟韓旭大人能一樣了?”
“我跟韓大人能不能一樣,不在于靠山。”連小君笑道:“只要是能給劍南道帶來功勞和榮耀,我想在林先生和李都督眼里,我跟韓旭韓大人也能一樣吧。”
他的話另有所指,似是指出韓旭能這么做,是劍南道故意放任,不過林芢沒有震驚,這么好看的人,聰明的過頭也沒什么奇怪的,他的震驚在遇到李敏后的幾十年里都震完了。
林芢哼了一聲,話都懶得說。
“林老,如今明玉沒在,三老爺又出事,您一個人事務繁忙,我長話短說。”連小君接著道,“楚國夫人打下京城,要穩定京城就需要大量的物資,楚國夫人的行事習慣你也應該很清楚,京城不比淮南道,不可能對民眾富戶世家武力強征。”
林芢在門后哦了聲:“你的意思是要楚國夫人對衛道強征?那也沒問題,不過就不用你操心了,陛下一聲令下我們劍南道刮地三尺傾盡所有。”
連小君笑道:“這個辦法也可以,不過還是我的辦法更好,楚國夫人有錢,劍南道有糧,我來販賣過去,楚國夫人可以養民穩定城池,劍南道得了金錢又還能得功勞,這時候再報與陛下,由陛下嘉獎衛道同心,互幫互助,豈不是一舉好多得?”
門后林芢沒有說話,連小君往門邊挪了挪,從門縫里往里看。
“林爺爺。”他說道,“我雖然是做生意,但能給劍南道帶來利益,所以韓旭大人能做的事,讓我也做一次吧。”
從林老先生,到林老爺子,現在稱呼林爺爺,門雖然始終沒打開,但稱呼越來越親近。
這些好看的人都一樣,一副天下人人都喜歡他的理所當然。
林芢砰的將門關上,一點縫隙都不留。
“這件事等我請示都督再說吧。”
這并不是林芢的推脫之詞,十天之后連小君就拿到了一批米糧以及負責的官員笑瞇瞇的承諾:“要多少有多少,今年還會是個豐收年呢。”
連小薔沒有半點歡悅,看著報價咂舌。
“這價格要的也太高了吧?真把楚國夫人當有錢人宰啊?”
關鍵是別人不知道,他們知道,楚國夫人其實根本就沒有錢,所以才強征世族富豪。
“這米糧真運過去。”連小薔晃著寫了價格的紙張,“楚國夫人也會強征的,才不會如數給錢,這個生意我們穩賠不賺。”
想到什么又哦了聲。
“你是不是就是騙米糧呢,騙完我們就不回來了,反正劍南道本就把我們當仇人。”
騙的話就無所謂了,不用上愁賺不賺錢虧不虧本。
“做生意呢,怎能騙?”連小君從他手里拿下紙張,道:“這個價格可不高。”
連小薔瞪眼:“你到底會不會做生意?”
未了送別劍南道道衙的人回來,聽到這句話笑道:“小君公子太懂生意了。”
他給連小薔解釋。
“天下什么最貴?糧食,拿到了一地的糧食,就捏住了一地的命脈,命脈,價值不可估量。”
連小薔愣了愣:“所以,其實不是為了賣糧給楚國夫人?楚國夫人只是個借口?目的是為了”
他指了指連小君手里拿著的劍南道衙給的糧食售賣印信。
所以,當把連小君放進來的那一刻后,劍南道就防不住他了。
連小君道:“不是借口啊,糧當然也要賣給楚國夫人。”
也,連小薔不用再問了,轉身看著墻,算了,他是人,不懂這些鬼怪們的生意。
墻上也掛著輿圖,標記著大夏廣袤的天地,此時的天地一片混亂,不過這一切就要結束了吧,京城收復了,安康山被打跑了,天下就要太平了。
楚國夫人打京城的消息在各處流傳,有關安康山的消息也四起,有的說被武鴉兒殺了,有的說把武鴉兒殺了,有的說安康山殺了武鴉兒又回去打京城了,各地的城池被亂七八糟的消息攪動的更加不安緊張。
河東道太原府境外一座小城的城墻上,幾個守兵抱著長槍靠坐閑談。
“就讓這兩夫妻跟安康山打吧,打來打去叛軍總會越來越少。”
“那武都督和楚國夫人兵馬不夠用怎么辦?”有人憂愁。
有人解憂:“陛下會再派兵馬的,反正麟州那么多兵馬。”
反正跟他們無關,他們沒兵馬也打不了叛軍也不是京城要塞。
正閑談,忽的站著的一個守兵啊的叫了聲,聲音發抖面色驚恐:“那,那是什么?”
坐著的一人隨意的看了眼,嗤聲:“烽煙啊,你這都不認得了我的娘!”
他跳起來,其他人也跳起來,幾人看向不遠處的天空,春光明媚中一束束狼煙騰起。
叛軍,叛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