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少夫人是真的生氣,大家都不懷疑這一點。
生氣的人會怎么做大家能想出很多種,但誰也沒想到武少夫人的做法,送來十三個義子女,等武鴉兒死了后接收兵權.....
能想出這種辦法,送出這種禮物,做出這種事的女人,真是.....佩服。
大家面面相覷一刻,再次七嘴八舌。
“她怎么知道烏鴉什么時候死?”
“她不是知道,是等啊,所以送來這些小孩子。”
“讓這些小孩子跟在烏鴉身邊長大,讓大家都知道以及接受是義子,等將來烏鴉死了,一切就順理成章。”
“或者不是等!這些孩子親近烏鴉,萬一下手害了烏鴉呢?”
議論到這里,一群刀劍不離身踏過尸山血海的男人們毛發倒豎,一起撲到武鴉兒的桌前。
“烏鴉,不能留下這些人!”
“就算留下,也要把他們藏起來,不要接近你,不要讓大家知道他們的身份。”
“這女人太可怕了,那么多世家都斗不過她。”
聽著大家的勸說,武鴉兒笑了:“不要怕不要怕,大家先冷靜。”
他們連兇惡的叛軍都不怕,怕一個女人!不過又微微縮了縮脖子,不拿刀的捉摸不透的女人還真讓人害怕。
想想這個女人做的事吧。
從一個竇縣的小山賊起家,現在已經成了盤踞一方的楚國夫人了,手下有數萬兵馬,交好朝廷官員和領兵新將,轄內百姓擁簇,世家大族畏懼.....
“所以這么可怕的人,我們能交惡嗎?”武鴉兒道,“義子是禮物不能退回的,她侍奉我娘,我養子女,這也是一筆交易。”
坐下來的諸人默然,武鴉兒不想養子女結束交易把子女退回去,但武少夫人結束交易可不會把婆母送回來.....
這筆交易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就是那女人捏著武鴉兒母親的脖子強迫武鴉兒開始的。
所以說,這個惡人!諸人憤憤。
武鴉兒道:“你們這樣想不對。”
那怎么想?大家看他。
“不要想人,要想事情的結果。”武鴉兒道,“這個人的確可怕,但這件事其實是一件很好的事,子女是牽絆,牽絆的不止是我,還有她。”
他微微抿嘴,雙手握住,看著桌上憨笑的蟾蜍注水。
從麟州出來,他沒帶什么有用的東西,這個無用的注水不占地方便隨手拿來了,可以當注水可以當鎮石。
“有了這些孩子,她和我的合作會更加緊密,為了這些孩子,她會希望我更好,她不會害我。”
說到這里又停頓下。
“至少現在不會。”
諸人回過神“那以后還是會啊。”“這個女人就像毒蛇,還是要防著被她咬一口。”
武鴉兒道:“想我死的人多了,想害我的人也多了,除了我娘和你們這些兄弟,沒有人是應該對我好的。”
對很多人來說除了娘和兄弟,還是應該有很多親人,但有的人沒有。
在座的諸人神情有些悵然,氣氛有些沉重。
武鴉兒手在桌子上拍了拍:“這件事對我的確是好事,這些子女可以承繼父親的兵馬,也可以承繼母親的地盤,我原本擔心她隨意死在動亂里,我要接手淮南道還有些麻煩,現在有了孩子們,以后她要有什么意外,我們再接手就方便多了。”
這樣嗎?諸人對視一眼。
王力嘆口氣道:“烏鴉,那些孩子是她的人,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對她的信服,真的像神仙一樣。”
一聲聲的爹爹喊,其實根本就不會是真心。
武鴉兒笑了笑:“我不需要他們的真心,我只需要他們的人,有這個娘,為了他們的娘好,他們會在我跟前努力做好事情,沒有了娘,他們的真心只能歸于爹,只要喊一聲爹,就是子,這對我來說當然是好事。”
那這么說還真是好事?在座的人你看我我看你。
“烏鴉,你總能把壞事變成好事。”一個將官嘆口氣,有敬佩有些許心酸。
人生太難,也只能自己難中求解了。
武鴉兒微微一笑,抬手拍了下蟾蜍注水,武少夫人其實也是。
被欺騙做了攻擊安東的誘餌,她生氣憤怒,但沒有大罵也沒有撕破臉,而是借著這次的理虧,送了一群孩子來,往他的兵馬里伸了一只手。
認義子義女,也真虧她想的出來,武鴉兒看向那邊掛著畫冊,王力說她不過十四五歲的,比這些孩子也大不了幾歲.....
那些孩子對他一口一個爹,必然也是對她一口一個娘,想到那場面武鴉兒忍不住哈哈大笑。
“烏鴉你是真高興啊。”其他人無奈的說道。
武鴉兒道:“當然真高興,我武鴉兒有母有妻有子,近有喜樂遠有奔頭后事無憂,我們也應該大賀傳令,今天多吃一頓飯!”
可以吃三頓飯!在座的男人們扳著手指一數,頓時歡天喜地,烏鴉多了幾個兒子女兒,他們能多吃一頓飯,這還真是個好事,甚至還希望烏鴉再多幾個義子.....反正又不是喊他們爹,也不用他們管。
但這個喜悅沒有持續多久,吃飯的時候幾個男人就被一群孩子圍住。
“叔叔,爹爹說讓你們教我們。”
“叔叔,你的胳膊這么粗,是慣用大刀的吧?我也要用的大刀。”
“叔叔,你是斥候嗎?我也想當斥候,我的馬術很好。”
“叔叔,你吃的是什么?黑乎乎的,是糖糕嗎?金桔姐姐說我娘吩咐了,讓我五天才吃一次糖,怕壞了牙。”
五天吃一次糖怎么了,他都幾年沒吃糖了他驕傲了嗎?男人們只覺得滿耳嗡嗡滿心嘈雜。
當叔叔也是麻煩啊!烏鴉呢?烏鴉呢!
武鴉兒沒有去多吃一頓飯,他要省下吃飯的時間給武少夫人寫信以及回個禮物。
屋子里點亮了數盞燈,相州的叛軍在覆滅前燒光了糧草,其他的物資都不缺。
屋子里照的亮堂堂,武鴉兒的信寫了幾筆,想到什么扔在一邊,拿起幾根木塊用刀雕起來,雕了沒幾下,又看向一旁的畫冊,燈光下長長畫卷上的人閃閃晃晃,似乎活了。
畫像上的女子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扔下木塊和刀,走到畫卷前蹲下來,將鼻頭湊上去認真的看.....
以前那個女子很少出現,出現了也是全身罩著黑袍遮住了頭臉,現在她的臉雖然還有意無意的遮擋看不清,但不再是黑袍拖地,而是漂亮的輕柔的春天明媚的衣裙.....
她的傷好了,她可以見人了,王力說,她像一個仙人般美麗。
武鴉兒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點在畫卷屋檐垂下的綠藤上,似乎要掀起它們。
世上有這樣一個人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