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一旁的管家則是看著李適道:“大人,那楚毅兇名在外,在江南就不止一次屠戮文人士子,這次…”
李適捋著胡須淡淡的看了管家一眼道:“你是想說這次楚毅很有可能同樣會大開殺戒嗎?”
管家微微點了點頭。
李適冷笑一聲道:“楚毅若是不大開殺戒的話,那么他就不是楚毅了!”
原本低著頭的管家聞言不由的猛地抬頭向著李適看了過去,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要知道這一切幾乎都是由李適所推動的話,不然的話單憑孫靜安,他一個沒有什么威望,沒有什么名氣的士子,又怎么可能登高一呼便應著云集,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李適的緣故。
本來以為自家老爺推動這一切是有把握楚毅不會大開殺戒,所以才會讓人上書天子,試圖制造轟動,給天子施加壓力。
若是如此那倒也罷了,哪怕是無法確定楚毅的態度,但是有那么一半的可能的話,也可以嘗試一下。
然而聽了李適的話,管家差點眼珠子掉出來,傻傻的看著李適。
聽李適的意思,似乎他可以肯定這次楚毅一定不會妥協,甚至會繼續大開殺戒,若是果真如此的話,那豈不是說但凡是參與其中的人都會性命不保。
猛然之間,管家向著遠處看了過去,庭院之中,數十名文人士子聚集在一起,其中赫然還有自家公子李藝的身影。
只感覺后背冷汗直冒的管家下意識的向著李適道:“老爺,公子他…”
李適神色平靜的看了管家一眼道:“老夫若是不搭上一個兒子,如何洗脫嫌疑,如何于內閣之中博得同情!”
“可…”
李適擺了擺手,緩緩起身道:“老夫膝下有六子三女,為了我李氏一個兒子,老夫舍得起!”
自從莫青被抓,做為莫青的恩師,李適便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機,莫青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些年莫青孝敬于他的財物可是一點都不少。
以楚毅的行事作風,李氏不認為對方會輕易放過自己,所以李適必須要想辦法保全李氏一族,至少要平安身退。
心中閃過自己的一番謀劃,李適回首看了遠處正與眾士子說笑的李藝一眼,腳步堅定的轉身離去。
隨著黃淮等人受刑之日到來,京城之中猶如山雨欲來風滿樓一般,令人心中頗為壓抑。
為了避免意外發生,東廠、錦衣衛加強了對天牢的防守,否則的話一旦出了什么問題,那可就成了笑話了。
所幸一切安然無恙。
楚毅這幾日顯得稍微有些忙碌,楊廷和離京,內閣之中的許多政務楚毅自然就多費心了一些。
朱厚照的心情顯得相當不差,就連侍奉在其身邊的大小太監都跟著多了幾分笑容。
這一日,一頂轎子停在了豹房之外,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自轎子當中走出,看向那豹房,眼中閃過堅定之色。
老者行至近前向著守門的內侍一禮道:“這位公公,還請代為通秉,李適求見陛下!”
那名內侍連忙還了一禮道:“李閣老且稍后,奴婢這邊前去稟明天子。”
很快李適便進了豹房,見到朱厚照的時候,朱厚照正在那里練字,李適上前一禮沖著朱厚照道:“臣李適,拜見陛下。”
朱厚照將手中毛筆放下,擦了擦手看了李適一眼道:“閣老前來,莫非是內閣之中有什么事情嗎?”
李適在幾位閣老當中能力平平,并不怎么顯眼,不過幾位閣老,朱厚照還是有印象的。
李適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并且嚎啕大哭道:“陛下啊,老臣有罪,老臣有罪啊!”
朱厚照不由的一愣,愕然的看著痛哭流涕的李適,滿臉的不解之色道:“李閣老這是何故啊。”
谷大用這會兒看了李適一眼,輕咳一聲道:“李大人,陛下問你話,你倒是說啊!”
李適抹去了眼淚,一臉的自責道:“陛下,臣教子無方,卻是養出了一孽子李藝,這孽障學什么不好,竟然學人聯絡京中士子,試圖聯名上書天子,彈劾楚毅總管…”
頓時朱厚照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士子聯名上書,這在朱厚照看來同百官直諫根本就沒有多少區別,說白了就是拿所謂的大義名分來壓他這位帝王,就是逼宮。
不管對錯,沒有幾個帝王會喜歡被臣子逼宮吧。
就見李適自袖口之中取出一張名冊,顫抖著手,將之遞給谷大用道:“陛下請看,這是那孽子所聯合的京中士子的名冊,老臣察覺之后,第一時間便帶了名冊前來拜見陛下。”
朱厚照看著一臉自責的李適,只覺得對方有些可憐,堂堂閣老,竟然家門不幸,出了李藝這么一個惹是生非的兒子。
接過那名冊,目光一掃,為首一人喚作孫靜安,其下便是李藝,往下更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大概看了一下,差不多有近百人之多。
顯然這段時間,孫靜安等人又聯絡了一些人加入其中。
上百名文人士子一旦聯名上書的話,在這京師之中肯定會掀起波瀾,尤其是在黃淮等人即將伏誅的時候,就算是朱厚照心中都繃著一根弦,就怕京中出了什么亂子。
當然最讓朱厚照心中惱火的是這些人的逼宮之舉,文武百官逼宮也就罷了,他動不了百官,可是這些士子算什么,什么時候一群文人士子也可以逼迫他這位天子了。
李適趴在地上,余光偷偷的看著朱厚照的神色變幻,一顆心不禁懸了起來。
“陛下啊,老臣有罪,家門不幸,今日前來,老臣不求陛下饒過李藝那孽子,懇請陛下能夠讓老臣告老還鄉,若是能夠為那孽子收尸,老臣感激涕零!”
嘭,嘭,嘭 李適叩首,眨眼之間額頭之上便破了皮有鮮血滲出,朱厚照本性寬宏,眼見李適如此,連忙上前將李適扶起道:“閣老乃是朕之股肱老臣,你之忠心,朕已知曉,李藝之舉與閣老無關,朕又怎么能夠因為李藝而令閣老告老,否則朕豈不成了不明是非的昏君了嗎?”
“老臣教子無方,又有何顏面留于內閣之中,若是陛下真的可憐老臣的話,便放老臣回歸故里吧,老臣將于千里之外,日日為陛下祈福!”
說著李適跪伏于地,五體投地大禮參拜,無比堅決道:“陛下若是不答應,臣便長跪不起!”
朱厚照皺了皺眉頭,看著李適,好一會兒才輕嘆一聲道:“卿家的意思朕明白了,你且先起身,且容朕想一想。”
聽得朱厚照言語之間有松動之意,李適心中一松,他所求便是平安脫身,離開京城這個大漩渦,哪怕是為此搭上一個兒子,只要能夠保住李氏一族,那也是值得的。
目送李適離去,朱厚照目光落在那一份名冊上面,臉色陰沉無比道:“谷大伴,朕是不是太仁慈了,這些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他們就不知道這是逼宮嗎?要朕顏面何存!”
看著拍著桌子的朱厚照,谷大用連忙道:“陛下息怒,息怒啊,為了一群不相干之人,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啊!”
平復了一下怒火,朱厚照道:“給朕將楚大伴請來!”
谷大用心中輕嘆,看朱厚照的態度,這些文人士子怕是要倒霉了啊!
楚毅接到傳召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只是看了一眼,楚毅便心中驚訝,這兩日朱厚照的心情不是很好嗎,這又是誰惹了這位帝王啊。
“陛下,您這是怎么了?”
朱厚照將桌子上的名冊遞給楚毅道:“大伴且瞧一瞧,就是這些人,真的是氣煞朕也!”
楚毅一臉不解的接過名冊,上面密密麻麻上百個名字,可是除了名字之外什么都沒有啊,他就算執掌東廠,也不是無所不知啊。
這會兒谷大用輕咳一聲,低聲給楚毅解釋了一番,聽了谷大用的解釋,楚毅才算是明白過來為什么朱厚照會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了。
再次掃了那名冊一眼,楚毅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道:“陛下何必同一群狂妄儒生置氣,臣在江南殺了一波又一波,本以為會讓他們長一長記性,看來臣的屠刀殺的還不夠多啊!”
一股森然的殺機自楚毅身上閃現,站在楚毅一旁的谷大用只覺得渾身一寒,不禁敬畏的看了楚毅一眼。
這京城之中,怕是也只有這位才敢將殺讀書人說的這般輕巧吧。
朱厚照想到楚毅的確是在江南殺了不少文人士子,心中也被楚毅的話給鼓起了幾分殺機,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只聽得朱厚照冷冷的道:“大伴說的對,他們以為這里是京城,大伴你便不敢大開殺戒,所以才敢如此蔑視于朕啊!”
說著朱厚照聲音有些嘶啞道:“既然如此,那就給朕殺!”
能夠讓朱厚照這么一個性情寬厚的帝王生出這般的殺機,可想而知朱厚照心中怒火究竟有多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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