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歸來的消息提前兩日便傳至京師,為了迎接這一支自海外歸來的船隊,內閣幾位閣老同天子在御書房當中商議了大半天時間,最后才做出了決定,派出了王陽明。
如果說楊一清的注意力從軍中轉移到了朝堂之上的話,那么如今軍方第一大佬差不多就是王陽明了。
做為幾度出征,平定寧王之亂,平定關外之亂的三軍統帥,王陽明的軍功那都是實打實的,任何人提及王陽明的軍功都說不出什么來。
軍方第一人說的便是王陽明。
而朱厚照同內閣商議,派遣王陽明前來天津港迎接歸來的船隊,足可見朝廷對于船隊的重視程度。
港口之中,王陽明一身常服,雖然說只是一身常服,但是身上那種長時間身居高位所養出的氣勢卻是遮掩不住。
做為大明一代文宗,軍方第一人,王陽明絕對是文武雙全的代表,在其身旁,幾名文臣、武將則是一臉期待的向著海面之上望去。
此番隨同王陽明而來的文臣武將都知道他們此番前來是為了迎接自海外歸來的船隊,至于說為什么連王陽明這等級別的大佬都親自出馬,在場一眾人,怕是也只有那么三兩個人心中有數。
雖然說在一個小范圍當中,俞大猷等人于西方滅國,搜刮了數以億計的財富已經傳開,但是這個消息也只是在一個小范圍當中流傳,身份不夠的話,根本就不可能聽說。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在港口當中足足站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一些官員已經是有些不耐煩了。
但是王陽明卻是站在那里,神色不變,但凡是看到王陽明,哪怕是心中再怎么的不耐煩,也得將自己心中那點不耐煩給壓下去。
自己再受不了,難道還能夠及得上王陽明身份尊貴嗎?做為內閣大佬的王陽明都沒有不耐煩,他們要是敢有什么不耐煩的舉動的話,會給王陽明留下什么樣的印象呢。
這要是換做其他時候,沒有王陽明這樣的大佬在場,恐怕早就有官員不耐煩了。
突然之間,就聽得一名武將興奮的道:“來了,大家快看,好多的船啊!”
隨著這一聲驚呼,原本等的精神低迷的官員一個個的眼睛一亮,抬起頭來向著遠處的海面之上看去。
隱隱約約之間,可以看到海面之上一個個的黑點浮現出來,單憑肉眼的話,的確是只能夠看到一些黑點。
但是這會兒王陽明幾名官員則是借助千里鏡,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逐漸接近的大船。
這些大船黑壓壓的一片,一艘接著一艘,按照事先所接到的消息,此番自海外歸來的船隊,其中船只足足有四百多艘之多。
本來是五百艘大船的,只不過這一路歸來,萬里海路,自然不可能風平浪靜。
有大明艦隊護航,這一路之上什么海盜之類的根本就不敢接近,但是天災人禍,人禍沒了,天災卻是人力所難以抵擋。
一次風暴下來,如果說應對不當的話,整個船隊都有可能會覆滅。好在船隊的運氣不差,再加上那么多熟練的船員,對于海上的情形那是再了解不過,即便是有風暴也能夠提前規避,即便是如此,這一路上單單是觸礁而沉沒的船只就有不下十幾艘之多。
好在船隊船只數量眾多,即便是有船只沉沒,但是也能夠及時的將人員、物資轉移到其他船只上去。
所以說本來差不多五百艘的船隊,進入天津港外海的時候,還剩下有四百多艘。
黑壓壓的一片,一眼望去全部都是漸漸變大的黑點。
此番帶領一支艦隊護送運輸船隊歸來的乃是林平之,艦隊之中離不開俞大猷,而戚景通不過是才率領船隊匯合,自然是不愿意早早的回來,所以說護送船隊的任務自然就交給了林平之。
林平之率領著幾十艘戰艦一路之上護送著整個船隊,此刻通過千里鏡看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天津港的時候,林平之禁不住眼睛一陣模糊,淚眼朦朧。
差不多三四年之久了,當初他選擇帶領船隊離開大明的時候,只怕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走就是好幾年之久。
都說人離鄉賤,當然這話用在林平之他們身上有些不大合適,畢竟林平之他們所過之處可是帶起了一路腥風血雨,還真的沒有誰敢輕賤了他們。
但是離開的越久,對于故鄉的思念也就越深,林平之努力的控制著眼中的淚花不至于滾落下來。
看著那進入到視線當中的船隊,王陽明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別人不清楚,但是他再清楚不過,如果說林平之、俞大猷他們不是膽大包天到敢欺君的話,那么在這數百艘船只之上所裝載的差不多都是自海外所獲得的戰利品。
足足數以億計的黃金白銀玉石珠寶等財物,這么多的財富說實話,哪怕是對于如今的大明來說都是一筆堪稱驚人的財物。
大明如今稅收也不過是達到了五千多萬兩罷了,雖然說每年這個數字都在躍升,但是數億之多財富,幾乎相當于大明五六年的稅收了,這么一說,可見這一支船隊的重要性。
深吸一口氣,王陽明微微側身沖著身旁的一名將領道:“傳我令,封鎖港口,不許一人進出港口。”
很快王陽明的命令被傳達了下去,王陽明自京中帶來的五千騰襄四衛營的精銳士卒當即便將整個港口給封鎖了。
所幸事先一眾官員已經得到了消息,所以說在見到那些士卒封鎖港口的時候并不覺得意外,若是不然的話,這些官員不亂成一團才怪。
終于,當第一艘大船靠岸的時候,王陽明為首,一眾官員迎了上去。
林平之一只腳踏在地上的時候,終于忍不住,眼中有淚花滾落,整個人匍匐在地,深深的一拜。
不少將領也如同林平之一般匍匐在地,深深拜下。
王陽明站在一旁,沒有上前攪擾林平之等人,待到林平之等人起身的時候,王陽明這才上前看著林平之道:“林將軍,歡迎你們回來!”
看到王陽明,林平之自然是不陌生,對于這位以軍功得以封為國公的存在,林平之那是欽佩與敬畏皆有。
當初林平之跟在楚毅身旁,可是親眼看著王陽明是如何一路崛起的,無論是文還是武,王陽明這位國公那真的是無人可及,縱然是楚毅對其都稱贊有加。
“末將林平之,拜見大人!”
將林平之扶住,王陽明微微一笑道:“林將軍等一路風塵仆仆,實為辛苦,本公已經為你們安排了落腳之處,且歇息一番…”
林平之微微搖了搖頭道:“大人,正事要緊,待到處理完了正事,我等再做歇息不遲。”
說話之間,林平之向著身后親兵擺了擺手,就見兩名親兵抬著一個沉重無比的箱子。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那箱子上面,就聽得林平之向著王陽明道:“大人,這箱子當中所裝的便是此番在海外所繳獲的戰利品的名冊,所有的東西都登記造冊,分門別類的規整在一起。”
單單是用來記錄東西的冊子便足足裝了一大箱子,可以想象得出此番林平之他們自海外到底帶回了多少的財富。
王陽明看著那箱子,眼睛一縮,說實話,就算是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王陽明仍然是感覺非常的震撼。
畢竟單聽數字的話,那就是一堆冷冰冰的數字,看不到實物的話,自然感受不到那種震撼。
沖著林平之點了點頭,王陽明道:“既然如此,那便先辦正事。”
說話之間,王陽明恢復果決,大手一揮,頓時就見一隊隊的精銳士卒快速登船,然后將船上的一只只的箱子井然有序的抬下。
這些被抬下來的箱子很快就被裝上了早已經準備好的馬車之上。
足足數百輛的馬車不過是一兩個時辰便被裝滿,可是數百輛馬車也不過是卸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船。
顯然針對這種情況,朝廷早就有所準備,數百輛馬車一波,走了一波又一波。
每一波都有千名騰襄四衛士卒,錦衣衛、東廠人員護送前往京師,一波接著一波,足足十波的車隊,單單是馬車便動用了數千輛之多。
當最后一個箱子從船上卸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不過港口當中卻是燈火通明一片。
一直站在那里,看著一只只箱子登記造冊的王陽明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雖然說有官員想要請王陽明先去歇息,將這里交給他們便可以,但是王陽明卻是一步不離的守在這里。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里的每一個箱子的價值,天子還有內閣既然派他前來處理此事,那么他就一定要保證這一筆財富不至于在他手上經手的時候出什么亂子。
要知道一旦有人想要動手腳的話,隨便幾個箱子怕是就要價值數萬。
不只是王陽明松了一口氣,一直陪著王陽明站在這里的林平之同樣是一顆心放了下來。
俞大猷、戚景通幾人商量一番,結果讓他護送船隊歸來,說實話這一路之上,林平之一直都提心吊膽的。
實在是林平之怕啊,要知道他可是要率領手下的人馬看護整個船隊,因為他不知道船隊運載了海量的財富的消息有沒有傳開。
有手下數十艘戰艦在手,林平之倒是不怕這一路之上會不會遇到什么海盜之類的,可是林平之怕的是手下人當中,會不會有人心中生出貪念。
外部的敵人不可怕,可怕的反倒是自己人搞鬼。
正所謂財帛動人心,就算是有人生出貪念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那也不稀奇。
幾個月的時間,林平之就連睡覺的時候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生怕會出什么亂子。
如今總算是回到了大明,并且將這一筆財富轉交給了朝廷,林平之只感覺壓在身上的沉重無比的擔子一下子消失不見了,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松,身上氣息微微一顫,體內內息流轉陡然加快了幾分,林平之臉上禁不住露出幾分歡喜之色。
“咦!”
王陽明感受到林平之身上的氣息的變化不禁驚訝的看了林平之一眼,嘴角露出幾分笑意,帶著幾分欣賞向著林平之道:“恭喜林將軍修為大進。”
原來林平之的修為竟然在前一刻跨越的一流,達到了巔峰之境,在向上那就是先天強者了,也就是說,除了寥寥無幾的幾位先天之外,林平之如今也算得上是先天之下數得著強者了。
林平之帶著幾分喜色向著王陽明笑了笑道:“平之這點微末修為,如何比得上安國公一代宗師。”
數百輛的馬車緩緩的進入了騰襄四衛營的大營之中。
不錯,這些從天津港所運轉來的馬車經過大半天,卻是進入了騰襄四衛營的大營。
就在騰襄四衛營的營地之中,一直以來執掌騰襄四衛營的韓坤這位則是一身的戎裝恭敬無比的陪在朱厚照還有楊一清幾人身邊。
韓坤執掌騰襄四衛營,忠心耿耿,如果說王陽明是軍方第一人的話,那么韓坤也可以稱得上是軍方數得著的巨頭之一。
最關鍵的是騰襄四衛營這一支隊伍,即便是兵部想要調遣的話都要先行請示天子,韓坤可以說能夠饒過兵部,五軍都督府幾大部門,直接向天子負責。
隨著天子幾番恩威并施,騰襄四衛營從上到下對于天子絕對是忠誠無比,只要天子一句話,絕對指哪打哪,絕對不會有絲毫猶豫。
那么一大筆的財富,放在任何地方,朱厚照都不大安心,可是朱厚照卻是將其放在了騰襄四衛營的大營之中。
看著那一只只的箱子被抬了下來,韓坤做為天子最為信任的將領之一,自然是清楚這些箱子當中到底裝了些什么。
隨同箱子而來的還有那些記錄了箱子當中到底裝了些什么的冊子。
王政將一本冊子呈給朱厚照,朱厚照掃了一眼,不禁呼吸有些急促,這一本冊子算是一個總賬冊,其中記錄了白銀足足兩萬萬八千萬兩之多,黃金八百萬兩,寶石一百二十三箱…
每一個箱子上都標注著一個數字編號,對應冊子上所記錄的箱子內所容納的東西。
隨便一指,朱厚照指著一個箱子,箱子上面的編號是九十八號,對應的便是一本冊子上所記載的九十八號箱子內的財物。
自一本冊子上尋到九十八號箱子所裝的財物的記錄,就見上面清楚的寫著九十八號箱子,黃金五千兩。
眉頭一挑,朱厚照沖著王政點了點頭,王政一擺手頓時就見兩名內侍上前,將封條除去,然后緩緩的開啟箱子,頓時一抹金光閃過,就見箱子當中整整齊齊的擺放著鑄就的金元寶。
每一個金元寶便是一百兩,這一個箱子內便是放了五十個金元寶,也正是五千兩黃金,這一點同冊子上所記載的內容一模一樣。
看了看這箱子,再看看那堆成了小山一般的箱子,朱厚照目光一凝,緩緩的轉過身來向著韓坤道:“韓坤,朕可以相信你嗎?”
噗通一聲,就見韓坤毫不猶豫的跪在朱厚照的面前道:“臣愿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陛下一聲令下,即便是要臣去死,臣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伸手將韓坤扶了起來,朱厚照一臉的鄭重之色道:“卿家當知這些金銀財物的誘惑到底有多大,朕之所以將這些財物放在軍營當中,便是對騰襄四衛營,對韓將軍你的信任,朕希望你能夠帶領手下人完成對這些箱子的查驗,然后進行核對,最后分別將之送入國庫以及皇家內庫。”
韓坤干凈利落的道:“臣請陛下調派東廠曹公公、錦衣衛錢寧指揮使、西廠雨化田公公聯合末將一同進行查驗。”
韓坤能夠這么些年穩穩的執掌騰襄四衛營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做為一個聰明人,韓坤很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天子雖然信任于他,但是他很清楚,這件事情太大了,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的話,就算是他也扛不住。
于是韓坤干脆便將錦衣衛、東廠、西廠這幾大機構給拉扯進來,到時候幾方牽制之下,誰也別想動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聽得韓坤的話,朱厚照稍加沉吟便點了點頭道:“朕會派人將錢寧、曹少欽他們請來。”
說話之間,一亮囚車在一隊士卒的押送之下走了過來,一名將領上前向著朱厚照道:“陛下,西夷國王查理一世帶到。”
眼睛一亮,朱厚照不禁向著遠處的囚車望去,囚車距離他所在還有十幾丈遠,朱厚照也只能看到一道身影耷拉著腦袋被鎖在囚車當中。
“將人帶來!”
很快查理一世便被帶到了朱厚照的面前,幾個月的顛簸,國破家亡的打擊,查理一世整個人顯得非常之萎靡,如果不是林平之專門派了大夫看著查理一世的話,搞不好查理一世都已經死在回來的路上了。
居高臨下,看著查理一世,朱厚照思緒有些飄忽,口中呢喃:大伴,看到了嗎?你曾說有朝一日,擒的西班牙、荷蘭、日不落帝國這幾大強國之主,你或許忘了,可是朕卻從來沒忘。朕會一一將他們擒來,幫大伴你完成這一心愿的。
一直渾渾噩噩的查理一世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朱厚照的呢喃聲,又或者是身為王者的直覺,感受到了朱厚照的氣息,緩緩抬起頭來,睜開那一雙渾濁的目光,向著朱厚照看了過來。
二合一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