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風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甚至走遠了幾步,雙手環胸,目光落在他們二人身上,仿若看戲般饒有興味。隨{夢}小◢說шщЩ.suimEnG.1a
穆長寧摸不透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若說只有這個金丹后期的魔修和這三具飛尸,她拼了全力還能勉強應付,可若到了燭風手里,她就萬萬討不著好了。
這并非是她妄自菲薄,一個大境界的差距,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穆長寧只能一面留了一絲神識在燭風身上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一面戰決,一旦燭風開始介入,她也絕不會戀戰,定當盡早脫身。
穆長寧隱約覺得,這次遇到的燭風比從前危險了許多,他就像一條蟄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毒蛇,嘶嘶地吐著信子,冷不防就會給你來上一口。
陰風四起,耳邊隱隱響起陣陣鬼哭狼嚎聲,鬧得人心中一陣煩躁。
亂尸崗最不缺的就是尸體,哪怕這些都只是最普通的走尸,甚至只是一些殘缺不全的骸骨,但在御尸人的手中,也能夠揮最大的作用。
在魔修鈴音的操控下配合默契,整個亂尸崗的棄尸都好像受到了什么召喚,一個個站起身,聚攏過來,喉間出低沉的嗬嗬聲,那股尸塊腐爛的腥臭味一下子蔓延開。
這些棄尸穆長寧還不放在眼里,只是她現這些棄尸是以一定的方式位置排布的,似乎是形成了什么陣法格局,而那三具飛尸正處在陣眼處,亂尸崗的尸氣死氣都順著這排布走勢聚集到了三具飛尸身上,它們身上的護體陰氣更重,雙目猩紅,動作更加迅猛,進可攻、退可守,彼此互補,兇悍異常。
穆長寧才不管它們此刻是聚成了什么陣,這時候她可沒心情去研究,能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問題最好不過。
腕上的黑羽玄夜閃過一道銀光,一大片流星火雨從天而降。
混沌陽火還未落下,那熾烈的溫度便好似要將空氣都灼燒地扭曲起來,一股要將皮肉骨骼都融化的熱潮涌來。
劍域已開,劍意綿綿,漫天劍氣無窮無盡,從四面八方無死角地朝那三尸劈頭蓋臉地打去。
許是天生相克,亂尸崗的棄尸一下子不由自主地哆嗦,本就不牢靠的身體支離破碎,就連那三具勇猛無匹的飛尸都本能地避開這熊熊火光,原本無神的雙眼仿佛染上了懼色,飛尸齊齊后退,大聲嘶吼。
陣法輕易被破,飛尸身上也被切割出道道傷痕,原本這些傷痕都會在飛尸強悍的肉身下自行恢復如初,可穆長寧的劍氣里隱含了混沌陽火的灼熱之氣,與飛尸本身所含的陰氣相沖,竟一時不受控制。
魔修一腦門的汗,憑他一己之力駕馭三具飛尸本就不是易事,偏偏還碰上了一塊硬骨頭。
他咬牙逼出精血,手中銅鈴搖得更急,一圈圈黑色的光圈以銅鈴為中心開始向外蔓延,沒入三具飛尸的身體,飛尸好像一下子又活了過來,那些傷口自行痊愈,血瞳之中嗜殺之氣更甚。口中白牙森森,十指烏黑尖銳,猛地朝她撲了過來。
燭風在旁看著,唇畔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譏笑。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人不是穆長寧的對手。
倒不是說他本事不行,而是恰恰好被對方給壓制住了。
燭風還記得,當初在極陰之地,青面就是在穆長寧的手里吃了大虧的。
這么些年過去了,燭風當然打聽出來當初混進鬼城的那兩個小丫頭是誰。
一個是天魔宮的少宮主,一個是蒼桐派的天之驕女,結果還真是有點出乎意料啊。
穆長寧擁有的那乳白真火是混沌陽火,可笑的是居然還跟魔宮黎梟的混沌陰火是一對。他這些年教導巫詛堂那個后輩,偶然提及穆長寧此人時,就算封奕表現得毫無破綻,他還能看不出來那小子都在打什么主意?
而自從死亡之海一別,短短十數年功夫,她便已是金丹六層…誰能跟她似的,進階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還真是個氣運好到讓人忍不住想毀了的丫頭。
燭風嘖嘖稱奇,眼圈之中閃過一抹暗藍色的幽光,下意識地摩挲著手指。
他這人沒什么別的愛好,偏偏就是看到開得鮮艷嬌美的花,就忍不住想親手折了,再一片一片把花瓣全部拔光,最后只剩下一根干枯的莖稈。
想想都覺得十分有趣…
這時候穆長寧甩出了菩提佛珠,燦爛的佛光照射下來,飛尸像是遇到天敵一般,更加的恐懼,身上的陰氣被迅驅散,再不肯移動半步。
常年煉尸,魔修身上也沾染了尸氣,佛光滌塵,魔修只覺得全身有種被火灼燒的痛感。
為防自己精心煉制的飛尸損傷,他將飛尸都收了回去。
雙方此刻消耗都很大,穆長寧不動聲色地將紫魄握在手中,快汲取其中的靈力。
魔修的眼中泛起紅芒,滿目陰鷙,眉宇之間盡是戾氣猙獰。
他的雙掌之上黑氣浮動,墨色越來越濃,眼中怨毒稠得都快要滴出來。
“千尸萬毒掌——”
魔修大喝一聲,數道凌厲的掌風呼嘯而來,伴隨著讓人背脊寒的強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掌風中蘊含著的陰毒。
穆長寧微微抬了抬眼皮,比起這千尸萬毒掌,她反倒覺得,背后燭風那若有似無的目光更加危險。
不知道再待下去會怎么樣,這回她不得不賭上一把。
穆長寧揚手一甩,一副畫卷憑空展開,浩瀚的神識將魔修籠罩在內,全身靈力不要錢地涌出去,她一面往嘴里塞丹藥,一面揮劍截住襲來的掌風。
掌風易散,尸毒難去。
一團黑氣很快將穆長寧全身包裹起來。
本來魔修看到這情形心中還是一喜,然而他很快就現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鎖定了,全身都不受控制。
半空那幅瑩白的畫卷閃著盈盈靈光,魔修感覺自己頭重腳輕,全身無力,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吸入那幅畫卷里。
敏銳的直覺讓他對危險有一定的警覺,他就是傻子都知道這幅畫絕對不普通!
“大人!”魔修不得已,只好大聲喊叫,向燭風求救。
燭風眉梢微挑,本來想看看這些年她成長到什么地步,如今覺得也差不多了。
他手中閃爍著一團灰色的暗光,當年在鬼城,穆長寧就是用這幅畫卷收了青面,青面的下場可想而知,而他也知道,這畫必是要用神識為引,只要切斷她的神識關聯,人自然也收不進去。
那團暗光打過去的時候,穆長寧還被籠罩在尸毒彌漫的黑霧里,燭風隱隱約約似乎看到穆長寧沖他淡淡瞥了眼,緊接著魔修身上細細密密包裹籠罩的神識一股腦地全被收了回去,那幅畫卷也一下子消失,甚至與之一同不見的,還有穆長寧。
魔修重新跌回了地面,驚魂甫定,“人呢!”
燭風捻了捻手指,突然呵呵笑了起來,“有本事了。”
魔修的臉色很不好看,緊了緊拳頭道:“那女修中了我的尸毒,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燭風不動聲色,只是眼中譏笑更為顯眼,魔修深深吸口氣道:“大人,待屬下去將她抓回來!”
“抓回來做什么?”燭風一眼斜睨過去。
魔修驀地一窒,“大人難道就這般輕易放過她?”他握拳咬牙道:“這女修出現得莫名其妙,誰知她是安的什么心思!”
“那又如何?又沒什么大損失。”燭風滿不在意。
魔修都快吐血了。
沒損失?他毀了一張千年陰絲網,三具高階飛尸又都受到創傷,往后還得回爐重造,自己又這般輕易敗給一個金丹中期,這叫沒有損失?
燭風漫不經心地勾唇,淡淡道:“留著她,還有用…”
穆長寧用土靈珠一遁遁到五百里開外的一個隱蔽的山洞里,查看了番周圍沒有別人,布下幾個陣法便閃身進了空間,一下子癱倒在地,臉色慘白,大口大口喘息。
跟那魔修對抗她還有信心,再加個燭風還玩什么?她只能一邊用空間畫卷轉移燭風的注意力,一邊又用土靈珠逃遁。
本來靈力就消耗不少,這一遁更是抽干了她經脈丹田甚至紫魄里所有的靈力,這一刻才感覺經脈澀澀的脹痛。
她強忍著身體中重重虛弱感,盤膝吸收靈氣,干涸的經脈重新得到靈力的潤養,她臉色這才慢慢好起來,睜眼后思索方才的事。
魔修引以為傲的尸毒對她影響不大,這次遇上他們是她倒霉,不過卻也有收貨,但這收貨卻并不是什么血魃,而是燭風…
穆長寧記得,當年她從魔域歸來,向門中獻上無目蛇和極地之手,那時厚德真君曾問過她這幾個鬼修生前為何人,事后厚德真君也曾委婉地向她提及過這幾個鬼修的事。
時隔多年了,現在再想起來,穆長寧覺得自己當時真是太年輕。
只要再狠一點,把他們幾個都留在極陰地,也便絕不可能會有現在的燭風。雖然那時只憑她和宮無憂兩個,想將那幾個鬼修全部拿下不容易,但若好好謀劃,將人引至初陽之所,未必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