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寧道:“也沒什么特別的事,一來剛好路過,聽雪妖說師叔在此,特來拜訪,二來,是感謝師叔在我結丹之日替我解圍…”
說到這里不由一頓,穆長寧抬頭疑道:“話說回來,小師叔,你是怎么知道我會在那天結丹,氣息外泄的?”
孟扶搖微愣,掩唇輕咳聲,順帶瞪了她一眼:“誰跟你說我是來給你解圍的!”他輕哼道:“本君不過是剛剛好路過…”
路過?“有這么巧?”
“難不成,本君還會特地為了你跑上一趟?本君看起來難道就這么清閑?”孟扶搖斜睨過去,嗤笑道:“沒想到啊,這么些年了,你還是這般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網”
穆長寧嘴角直抽,暗暗翻了個白眼,“無論有意無意,總歸是小師叔幫了我,這聲謝都是應該的。”
孟扶搖忽然沉默下來,袖下指尖輕捻,那上頭似乎還帶著方才她額上的溫度,越來越寡淡。
他薄唇微抿,道:“還有別的事?”
穆長寧蹙眉,本來是有的,不過…她偷偷看往祭臺的方向,又收回視線飛快地抬頭看了眼孟扶搖,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怎么,突然有點心虛起來了。
“怎么總是看那個方向呢?”孟扶搖俯下身,輕笑道:“那里有什么好看的,比我還好看?”
呵呵,穆長寧攤手干笑,“小師叔,別逗了,你長什么樣,我根本就不知道。”
這張臉,是孟扶桑的,雖然也是眉目濃麗,風姿綽約,但總歸,不是他的真實模樣。
孟扶搖來了興致,“你想知道我長什么樣?”
臉湊得有些近了,她不由后退兩步,“…我可沒這么說。”
雖然好像確實有點好奇。
孟扶搖直起身子,了然點頭,“本來還想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的,既然如此,那罷了。”
“…”請問,可以打人嗎?
不對,她也打不過。
穆長寧頹然垂肩。
孟扶搖失笑道:“行了,不就是想看冰棺嗎,直說不就好了?”
穆長寧猛地抬頭,面露驚喜,“我是聽說,師叔您不許任何人靠近的。”
“哦,是有這么回事。”他并不否認,“不過也要看是什么人,如果是師侄你的話,嗯,我可以考慮考慮。”
咦,居然這么好說話?
穆長寧瞪大眼,孟扶搖挑眉含笑,“不過呢,你得保證,不跟別人提起。”
穆長寧趕忙拍著胸膛:“小師叔放心,我愿以心魔起誓,不泄露一分一毫!”
不知怎么,孟扶搖的信任,還真讓人有種難言的小感動。
孟扶搖朝著那面石墻打去幾道靈光,便見石墻轟隆隆地升起,露出石墻背后的臺階、祭臺,以及祭臺上的…
咦,冰棺呢?
穆長寧傻眼的時候,孟扶搖就在一邊拍案狂笑,笑聲張揚而熱烈,卻聽得她臉色越來越黑,咬牙氣結,“你,你有意思嗎?”
孟扶搖緩緩點頭,“挺有意思的。”
他輕咳兩聲,微笑道:“我可從沒說過它還在這里,你既非要看,那我便給你看咯。”
“…”說得好有道理!“那冰棺是去哪了?你藏起來了?”
“我藏它做什么?一個空殼子罷了…”孟扶搖扯著嘴角笑笑,似是在自嘲,“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有什么權利留著,她總要去到她該去的地方…”
“這世上,最無法逆轉的是時間,最捉摸不定的,是以后。”
聲音愈漸低啞,壓得人心頭沉沉的,穆長寧微微怔,鬼使神差地開口:“小師叔…”
“做什么?”
“呃…你突然這么深沉,有點不習慣。”
原先莫名的壓抑氣氛消耗殆盡,孟扶搖嘴角狠狠一抖,“你這人真是…”
說到一半,似乎他也想不出別的形容了,不過搖著頭一笑了之。
孟扶搖揮手放下了桌椅,桌案上還有一壺酒,兩只酒杯,穆長寧拿起酒壺,卻現里面空空如也。
她瞪眼,“請人喝酒連酒都不準備?”
孟扶搖單手托腮撐著腦袋,慵懶道:“誰跟你說我要請你喝酒了?”
“…行,你的地盤,你是大爺。”穆長寧無奈,從儲物袋里拿出兩壇酒,放到桌案上。
孟扶搖眉眼含笑,只在一邊靜靜看著。半會兒,他低嘆道:“跟我說說看,你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這些年的經歷,當然是省去了與蒲宴相關的部分,也沒有具體提及到和雪妖的相識。
“…先前曾結識過一位魔修道友,在魔域時又有緣相遇,后來我們一起去了極陰之地。”
一直安靜聽她敘述的孟扶搖忽然一怔,眸光微閃:“極陰之地?”他笑道:“不錯啊,極陰初陽的交匯地,最是容易生出不凡之物,你應該得到不少好東西了吧?”
常人說出這話,或許還要讓人猜測其言外之意,可到了孟扶搖這里,也就是一種花式調侃罷了。
他看不上這些東西,哪怕是在元嬰修士眼里的不凡之物,到了他眼里也可有可無,有時候她真想知道,什么才能讓他真正上心。
穆長寧白他一眼,忽然想起在初陽之所的那條土蚯蚓,新老兩代的土蚯蚓,她與宮無憂各分了一半。
從燭風沉壁眾人的態度來看,這土蚯蚓必有不凡之處,然而具體為何,她們卻琢磨不出來。
想到孟扶搖的博識,穆長寧將之拿了出來,問道:“小師叔可認得這是何物,有何作用?”
孟扶搖淡淡瞥了一眼,目光微頓,好半晌,這才說道:“土蚯蚓,又名無目之蛇,你這條…應該是極陰之地的守護獸吧。”
穆長寧點頭,道:“據說它身上有上古遺脈,代代相傳,我們想離開極陰之地,就要將它斬殺,所以是趁它在新老交替之時動的手。”
“這么說,它死了?”孟扶搖的聲音聽起來無悲無喜,卻顯得格外低沉。
穆長寧搖頭,“沒有,我在新一代的土蚯蚓腹中還現了一條小蚯蚓,既然上天給它留了一線生機,我便將它留在極陰之地了。”
“做得很好。”孟扶搖輕笑,撥了撥土蚯蚓的尸身,忽然問道:“極地之手呢,可在你手上?”
“是,我分得了一部分。”
宮無憂的主要目標正是極地之手,不過七彩娃娃果有三顆,穆長寧拿了兩顆,宮無憂取走一顆,相應的,宮無憂也將極地之手分了她一塊。
“一部分也夠了。”孟扶搖喃喃道。
穆長寧不解,“小師叔,你還是沒告訴我,這土蚯蚓究竟有什么用。”
“它單獨論起來,用處或許并不大,但我聽說過一個秘方。”孟扶搖悠悠道:“修士笀元既定,卻總有到頭的時候,你說說看,如何才能續命?”
穆長寧想了想,道:“一是修為精進,境界提升了,相應笀元自會增加;二是逆天而為,奪人命為己用,但此法陰邪,傷人傷己,有違天和,勢必遭報;三是有天才地寶延年益壽,但效果皆都不佳,除非,有某些逆天之物橫空出世,譬如,長壽丹。”
壽元這種東西是人力難以改變的,當初詠梅真人為壽元奔波,黎梟那只瘴魔的常木之心也至多只能為他延壽二十年,而一如用九節菖蒲和萬年何烏的混合之效,也不過多增幾年壽元,對某些人而言或許是救命的時限,但對于某些人而言或許還是杯水車薪。
長壽丹確實是一種逆天丹藥,它的主藥長壽果,這世間也不知還有沒有,那是長壽丹的精髓所在,一顆長壽丹,能夠為人續命兩百年,這已經是相當逆天的存在了。
她記得,當初在輪回臺里,封奕在大殿里所看到的幻象,便是長壽果。
那幻象是依據輪回臺中人內心深處的所思所想幻化出來的,她也是在事后才知道,原來封奕也在尋求著長壽果。
可孟扶搖問的這事,跟土蚯蚓有半毛錢關系?
“難不成這土蚯蚓也是增加壽元的東西?”穆長寧疑道。
孟扶搖頷而笑,“說得不錯,我早年聽說過一個秘方,名為長生引,是用七樣東西以秘法制成湯藥服下,可延續兩百年壽元,這土蚯蚓,包括極地之手,便是其中兩味。”
穆長寧瞠目,“效果居然不比長壽丹差!”
孟扶搖笑笑,讓她將東西收起來,又問她:“有什么打算嗎?”
“打算?”
“之后準備去哪里?”孟扶搖又問道。
穆長寧笑道:“處理點私事,然后去大澤。”
“很趕?”
“不,時間很充裕。”
他頷,“既如此,抽空回一趟門派吧。”
穆長寧微微一愣,孟扶搖笑道:“回去,見你師父。”
“小師叔。”穆長寧沉默一瞬,結合先前的話題,意識到了一點不對勁,“可是師祖…”
她在燭風那里曾聽過涵熙真尊,萬年多以前,涵熙真尊便已是化神,如今都過了上萬年的光陰了,師祖卡在化神大圓滿這么久,遲遲不再進階,壽元是不是要到頭了…
“你很敏銳,這很好。”孟扶搖點頭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