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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章:沈二爺的前世今生(十八)

  沈澤棠看見舜鈺執青銅劍,刺沒入清風的腹部。

  她松開劍柄,朝后趔趄數步,垂首盯著手面上噴濺的鮮血,正順著指縫兒淌落于地,再望向捂腹跪地的刺客,面無表情。

  徐藍手握鵲畫弓已繃緊成飽弧,對準清風眉心蓄謀待發,倏得指骨一松,雕翎箭勢不可擋。

  電光火石間,沈澤棠雙腿夾緊馬腹一騰躍,拋出的短刀在半空下沉,將直直射來的離弦箭截成兩段。

  高頭大馬仰蹄長嘶,他斜側過半身,伸長胳臂攬緊舜鈺細腰,一把提溜上鞍緊摟懷里。

  清風被同伴扶起朝林中逃去,忍痛回首,恰與沈二爺視線相碰,彼此沉默交會,又分道揚鑣。

  沈澤棠擺手阻止將兵追趕,只給沈容一個眼色。

  胸前的人肩膀輕顫,把他的衣襟都哭濕了,拿刀柄去抬舜鈺下巴尖兒,想探她的表情,卻不讓看。

  一身傲骨兒,不慣在人前脆弱,前世里是,今世里也沒改半分。

  沈澤棠親親潔白的額面,也不勉強,撈起衣擺把她手上的血漬擦拭干凈。

  徐藍湊近前喚了聲:“鳳九!”卻見她愈發把頭埋進老師胸膛,誰也不愛搭理的模樣。

  沈澤棠朝他道:“膽子小,嚇壞了!吾送她先回一步,這里交你和唐府尹掃尾。”

  言畢即拉緊韁繩,輒身頭也不回地朝馬車而去。

  徐藍愣怔了會兒,他腦中掠過一抹奇怪的感覺,卻又很快被一縷無根山風吹散了。

  江南細雨催熟梅子收黃,暑風穿堂過院,撩得階前高柳蟬鳴。

  沈澤棠背著手,邊走邊同唐同章在聊話,十數侍衛隨在其后。

  唐同章愁眉苦臉低道:“沈大人能否在應天府再多呆些時日,青龍山一把火燒得線索俱無,唐金如今生死不明,下官無從找起,還需大人多多指點。”

  沈澤棠嗓音如常溫和:“本官身為兩江巡撫,此趟之行主責糾察百官,撫軍安民,判斷案非吾之能,唐府尹倒不妨奏疏朝廷以尋解決之道。”

  唐同章碰了個軟釘子,心知他是有意推諉不愿多管閑事,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抬袖拭汗,嘴里嚅嚅應承。

  眼見近了沈澤棠宿住的院子,徐涇朝唐同章作揖笑道:“二爺有困午的習慣,還請唐大人留步。”

  唐同章連忙告辭離去,沈澤棠目送他沒了影,這才邁步跨入檻內,園里靜悄悄的,鴉雀無聞。

  待他踩上踏垛,才見沈容匆匆過來迎。掃望四周,方挑眉問:“沈指揮使在何處?”

  沈容拱手欲要答話,忽聽一聲粗獷地大笑,從半卷的竹簾內傳送出來,那是馮舜鈺的房間,自從青龍山被救回后,便染恙臥榻好些日,今才漸康愈,這沈桓在她房里作甚?

  徐涇觀沈二爺蹙起眉宇,暗忖這沈桓真讓人不省心,連忙為其開脫道:“沈指揮使對馮生多有愧疚,這些日是殷勤了些,純屬赤子之心,并無雜念!”遂命守在門前侍衛前去通傳。

  沈澤棠擺手沉聲道無用,一行人走近簾前頓住。

  舜鈺歪在床上倚著團花靠墊,饒有興趣看沈桓用把短刀削蘋婆(蘋果),莫道他是個糙漢,卻糙中有細,將那蘋婆皮削得一卷卷薄而不斷,稍刻完成遞給她,舜鈺連忙稱謝,接過咬一口,十分的酸甜脆。

  沈桓瞅著她吃,想想說:“你初病愈正需飲食大補,吾聽這里的府吏講起,在夫子廟烏衣巷內,有個館子擅制桂花鹽水鴨,他處的湯餛飩更是遠近聞名,面皮薄透,肉餡鼓飽一團,再舀一勺熬的濃白鴨湯,那滋味絕美,晚間我就去買來,給馮生一嘗。”

  舜鈺笑著點頭,忽而抿唇道:“在青龍山時,是我逼沈指揮使下山報信的,不是你棄我而去。換句話說,縱是你留下我離開,或許半道遇到‘鷹天盟’刺客,那更是等死的份兒,所以你毋庸對我愧疚甚麼!”

  沈桓手里把玩短刀,見舜鈺滿臉認真地解釋,要打消他的負罪感,這心底不由溫暖又感動。

  癡活二十幾年,如馮生這般善解人意的,實在難遇幾個,即然有緣相逢一場,就不該彼此錯過。

  他腦門一熱、一沖動,一拍大腿,嗓音粗嘎道:“馮舜鈺待你身骨康復,我們尋個廟義結金蘭如何?”

  “義結金蘭!”舜鈺目瞪口呆,這又是鬧哪出?!

  沈桓愈想愈覺的此主意甚妙:“你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書生,在京城無親無故,想必遇著難處也無處可訴,日后大哥罩著你,定不容誰嘲笑你、欺辱你、敢動你一根汗毛,我與他拼命!”

  舜鈺眼眶一熱,前世里看透世態炎涼,嘗盡人情冷暖,不曾想今世里卻處處得真情呵護。

  百般感慨齊涌心頭,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沈桓只當她默許,亦是歡喜的很,大笑起來:“我們既然要結拜,定要起個霸道威武的稱號,方能震懾一眾!“他頓了頓:“就叫神器兄弟如何!”

  “神氣兄弟?!”舜鈺用衣袖一抹眼睛:“聽著挺孩子氣的。”

  “非也非也!此神氣非彼神器。”沈桓嘿嘿兩聲,用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之眼神,抬起下額,瞟瞟彼此腿間。

  舜鈺秒懂!

  倏得漲紅臉皮,感動也瞬間沒了,磨著牙道:“這般稱譽馮生實不敢當,還是沈指揮使自受罷!”

  “謙虛啥子!”沈桓豎起大姆指,推心置腹:“考學搜身那日,我可看得仔細,馮生身板雖瘦弱,那物倒可謂驚天地泣鬼神,說它是神器當之無愧!徐涇沈容那幫侍衛,我同你說他們可憐的很,只有你哥我..”

  一眾侍衛鐵青著臉。

  “靠!這孫子.”徐涇忍不住低罵,這是逼啞巴開口說話啊。

  沈澤棠也聽不下去了,清咳一嗓子,沈容上前用力打起簾櫳。

  沈桓聽得身后動靜,猛得回首,沈二爺由侍衛簇擁著進房來。

  但見個個面色不霽,摩拳擦掌。

  再看二爺喜怒不形于色,心底暗道糟糕,這副陣仗顯見眾人,把他方才說的話盡收耳底去。

  “二爺!”他急忙站起拱手作揖。

  沈澤棠“嗯”了一聲,越過他,在床沿邊的椅子撩袍端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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