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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壹:沈二爺的前世今生(四)

  甚麼九兒十兒的,沈桓撓撓頭,怪道轎夫說這廢宅鬼里鬼氣,二爺難不成中了邪?

  “屬下是沈桓啊!爺不記得啦?”他扯起嗓門,驚飛柳間一只黃鶯兒。

  沈澤棠背手朝院門走,默少頃淡問:“秦院使府里有何異動?”幾年前已命人潛于那處。

  沈桓稟道:“纖月傳來訊信,年時有個外姓親戚進京投奔而來,姓馮名喚舜鈺,是個廩生,經肅州府學舉薦,欲入國子監讀書,年紀不過十六七歲。”

  “馮舜鈺?”沈澤棠蹙眉沉吟,是個少年郎,不是女嬌娥。

  這秦仲究竟將人藏去了哪里,他需候個時機探明為宜。

  他還未曾動,秦仲卻自己尋上門來。

  沈澤棠立在廊前迎接,彼此見過禮,他微笑著提議:“正是春和日暖時,吾們不妨去園里邊賞邊聊。”

  秦仲連忙附和:“早耳聞六部五寺二院中,吏部花園景致猶為璨盛,只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下官總算是得嘗夙愿了。”

  沈澤棠笑而不語,他二人慢步踱至園中,果然是一派好景色,但見:門庭照壁整潔,水閣風亭清雅,月窗雪洞精巧,青石徑通曲,曲過是階,階染苔綠,綠漫小亭,亭后是柳,柳藏早鶯,鶯飛湖山,山畔是花,花嬌引蝶,蝶舞腰橋,橋下是水,水流魚戲,戲醒一池春夢。

  這正是:自古人生何其樂,偷得浮生半日閑!

  當下走進一個八角亭中,竹桌圍圈竹椅,他倆撩袍而坐,沈容送來茶水細點,遂邊吃茶邊看亭外,那幾竿竹、幾叢花、幾群雀、幾只貓,幾壘石,還有幾片閑云。

  秦仲放下茶盞問:“沈老夫人舊疾可有再犯過?”

  沈澤棠語含謝意:“秦院使觸手生春,如華佗再世,家母幸得你醫治,身骨漸趨硬朗,如日后有用到本官之處,自當竭力相幫。”

  這話正中下懷.......秦仲有些些窘然,吞吐道:“是有一樁事兒.......”欲言又止,終拈髯嘆起氣來。

  沈澤棠早已了然于胸,吃口茶笑了:“秦院使還是直言不諱罷!”

  秦仲這才捶胸,喪氣的很:“吾那外甥從肅州來京欲入國子監讀書,哪想年少不更事,惹上麻煩,闖下大禍矣。”

  “何來此說?”

  秦仲回話道:“刑部周尚書的嫡長子周海,好風月且偏愛男色,不曉何時偶遇吾那外甥,貪其雅麗相貌,混進義塾后園偷來將他糾纏,誰知竟無端誘發癲癇之癥,一直不見好轉。”

  沈澤棠嗯了一聲:“癲癇只要對癥下藥治愈不難,本官倒是聽聞周海滿嘴鬼神胡話,幾日過去倒顯大限將至之兆,秦院使隨御醫前去診脈,可有瞧出蹊蹺?”

  秦仲臉色發白,急辯:“癲癇好治、心疾卻難醫,是他自做孽不可活,哪里有甚麼蹊蹺呢!”

  抬眼卻與沈澤棠若有所思的目光相碰,頓時心頭一震,那目光深邃且犀利,仿若洞悉了他的一切。

  不待他開言解釋,沈澤棠溫和問:“既然如此,那秦院使需要本官幫你甚麼?”

  秦仲道:“周海恐是難好了,周尚書脾性朝野遍知,逞強斗狠,睚眥必報,且極其護短,周海又是他唯一子嗣視若眼目,說起總是來見吾外甥而犯疾,難保不被周尚書遷怒而有性命之虞,下官區區五品秩品官兒,想護他卻有心無力,若是沈大人能出手相救,定當感激不盡!”

  沈澤棠靜靜待他語畢,過片刻后,方頜首笑道:“秦院使的意思本官已知道,若論你也應曉吾的脾性,不愛多管旁的閑事,周尚書受皇帝器重,與徐閣老交情篤厚,秩品又居吾之上,于情于理都不該趟這混水,方為明智之舉........不過今秦院使親自登門求助,又曾醫好家母舊疾,這份情面本官總要領受,你且寬心就是!”

  那秦仲先聽其說辭,只當要婉拒,心里正自泄氣,后聽他話鋒一轉,甚是喜出望外,疊聲說:“有沈大人這番話兒,下官那外甥總算是有救矣。”

  沈澤棠執壺斟茶,一面道:“令外甥可是名喚馮舜鈺?國子監司業吳溥將翰林大考籍冊送本官處簽核,看過他做的幾篇文章,腹中倒有些錦繡,不過也僅止于此,若想登科入仕,還需將心思皆放于螢窗苦讀,少招惹事非為宜。”

  秦仲吶吶稱是,抬袖擦拭覆額薄汗。

  沈澤棠似想起甚麼,隨意問:“猶記太醫院有藏本《蠱毒秘要方》,只在宮中歷代相傳,從未流轉于市,秦院使可曾見過?”見他點頭,又笑言:“最近閑無事時,吾也會讀些醫書,其中有提及蠱毒方面,甚為好奇,若是秦院使無礙,可否將那本借吾幾日?”

  秦仲應承下來,只囑咐:“此乃宮中藏書,沈大人自個看過算數,萬勿再私下傳閱!”

  “這吾自然知曉!”沈澤棠笑答,又說了會兒旁的話。

  秦仲見日已當午,不便再多停留,指著還要進宮給娘娘診脈,遂告辭離去。

  沈澤棠依舊坐著吃茶,默思些心事,一任暖陽灑面,春光滿眼。

  再說這日下過早朝,沈澤棠同梁國公徐令、都察院右都御史高達,并肩走在漢白玉石階間。

  徐令暗窺他的神情,壓低聲道:“你那夫人可有消息?吾還是不信,昊王在云南只手遮天,怎會連個娘們都尋不著?”

  高達搗搗他胳膊肘,使個眼色:“甚麼娘們,有辱斯文,應稱愛妻!”

  三人不禁都抖了抖肩膀。

  徐令欲待嘲諷一番,卻見沈桓拾階匆匆而來,湊近沈二身邊耳語幾句,忍不得問:“啥子事神秘的很。”

  沈澤棠同他們告辭,一面有些兒無奈道:“是秦院使那外甥馮舜鈺,同周尚書嫡子周海的病有些牽扯,恐遭其報復沒了小命,求吾去解救。原就欠他個人情,不如次此一并還了。”

  “怕那周忱作甚!”徐令一拍胸膛,很是豪氣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天報應不爽!你同馮舜鈺留個話,勿要惶怕周老兒,梁國公徐令也愿護他個周全。“

  沈澤棠朝他擺擺手,出午門乘上官轎,帶上一隊神機營兵士,鳴鑼喝道直朝燈草王家胡同、秦家義塾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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