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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陸柒章 疑竇生

  徐炳永撫去滴在緋袍袖上的檐水,斜目瞟看秦硯昭,道:”這抓痕不是王美兒弄的罷!“

  他不是在探問,語氣很肯定。

  教坊司調教出來的樂娘,再被寵愛再放肆,也不敢在朝廷命官身上留下痕跡,更況這張臉面。

  秦硯昭不承認,也不否用,只勾起唇角顯出些許浪蕩的模樣。

  徐炳永目光炯炯,接著道:”你搶的是哪戶人家女子?我倒好奇,論風流婀娜可有勝過王美兒?“

  秦硯昭搖搖頭,神情顯得有些嫌棄:”委實一般。“

  ”那你還搶?“徐炳永蹙眉不信,低聲提點他:”你動用我的人,不是不可以,只現多故之秋,忌輕舉妄動,引禍上身。且我還有緊要事需他們去做,是以你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他雖說的不輕不重,卻另有種威懾氣勢在,秦硯昭神情微凝,頜首應承下來。

  徐炳永滿意的笑了笑,人不風流枉少年,女人是秦硯昭的軟肋,有軟肋才能拿捏,才能為他所用。

  他回首,沈澤棠遠遠落在后面,背著手,滿面的云淡風清,難琢磨。

  田姜窩在錦褥里直到翌日快黃昏時才起。

  她趿鞋下榻,慢慢走至梳妝臺前,腿間除淅瀝濕淌,更有股子戳痛猶存。

  李嬤嬤前日言行造次被她扇了耳光,那婆子受秦硯昭之命,把她查驗時,籍此挾帶私仇,舉止十分粗暴。

  她覺得自己被傷著了,火辣辣地感覺。

  用牛角梳細劃烏油油的長發,看著銅菱鏡中的容顏,不由就想起沈二爺來,一定在四處搜尋她罷......可搜尋到她哪里是件易事呢!

  京城這般大,跟棋盤格似的,坊巷排列,胡同縱橫,無異于大海撈針。

  腦里浮起沈二爺溫和儒雅的面龐,心底酸酸楚楚的,就不能想,一想他就軟弱的不行。

  正這當兒,簾子簇簇撥動,順音望去,進來個老嬤嬤,手里提個食盒子擱于桌面,揭開蓋取著熱騰騰的飯菜。

  田姜起身挪移到桌邊坐著,開口問她:“嬤嬤可知這宅院位在哪個胡同?”

  那嬤嬤卻是個聾的,只笑說:“這里是爺年前買下,三進的宅子,花了大價錢。”

  “胡同叫甚麼名?”田姜不死心又追問。

  那嬤嬤接著道:“原本就我孤零零守著宅子,現可好了,人多才能有人氣。”

  田姜知曉定是秦硯昭刻意安排,她便不在問,挾起塊醬燒骨逼自己吃。

  只有養足精神,有氣力,方能細思量如何從這里逃出生天。

  用過晚飯,她強撐著出房,在宅子里走個來回,直至雨勢漸大,才復轉來。

  這里并不是偏僻之處,反而居在鬧市口,一墻之隔外應是條商鋪街道,有鐵匠鋪子,叮當錘打不停;有糟鹵鴨鵝店,縷縷香味隨風飄進,有貨郎搖著撥浪鼓,邊走邊叫賣;更多的還是討價還價聲。

  請來做親的李嬤嬤及幫忙丫頭,一早得了錢即利索離開,留著的仆從僅四五個,看門人是個彪形大漢,會拳腳功夫。

  田姜滿懷心事掀簾進房,愣了愣,秦硯昭不知何時來的,正坐在桌前吃著她的殘羹冷炙。

  她視他為無物,面無表情地坐上臨窗大炕,過來個才留頭的小丫鬟,怯生生奉上熱茶。

  田姜接過茶盞吃著,簌簌風雨撲打著窗欞,才是黃昏日暮,天色已陰黑成團。

  秦硯昭用雞湯泡軟粳米飯,一口一口吃著,不時抬首去看田姜,見她安靜地坐著,側著臉望著窗外,長睫掩著眼里情緒,挺翹的鼻尖,朱紅嘴兒,很乖順溫良的模樣,性子卻倔強不示弱。

  瞧田姜蒼白氣弱的樣子,又很疼惜,暗揣著明日勿要忘帶燕窩,給她熬了補身骨;轉而看她出神的態,又猜測她在想甚麼.......想沈澤棠嗎?

  才軟的心腸瞬間冷硬起來,秦硯昭淡笑道:”今早上常朝時,可見到了你的夫君。“

  田姜心一動,瞟過眼來看他,抿著唇問:”他.....可還好?“

  ”可還好?“秦硯昭話里帶些嘲諷:”自然是好極,緋袍玉帶戴冠,上朝進諫言事,無半毫丟妻著慌態,甚還有閑情逸致吟詩作賦,馮舜鈺,你可選的好夫君。“

  “不勞你費心。“田姜板著臉兒,隨手拿本書冊子翻看,不想再與他搭話。

  秦硯昭卻不肯放過:“你以為沈澤棠是甚麼好東西,旁人不知,我卻通透,他如今招兵買馬,拉黨結派,懷叛亂異心,要輔佐那個藩王朱頤做皇帝哩。我與徐炳永結黨,又受皇帝重用,入閣指日可待,豈容他毀掉我的大好前程而不做為?馮舜鈺應知我的用心良苦,怎能眼睜睜看你因他牽連而丟掉性命。“

  田姜又驚又怒,唇角泛起冷笑,厲聲叱責:“秦尚書位高權重,深諳為官之道,更應該謹言慎行。此類捕風捉影的話,非但令人不足信,依吾朝律法,可治你讒佞罪,獲牢獄之災,你好自為之罷。”

  秦硯昭也不惱,只深深看她:“舜鈺你應知我稟性,我何時信口雌黃過?”

  “我不知!”田姜很淡漠地添了句:“你是秦尚書,早已不是我所認識的秦表哥了。”

  秦硯昭蹙眉,盯看暈黃的燭光半晌,忽然沉聲問:“若是沈澤棠與田家抄斬案有莫大關聯,舜鈺你還會這樣護著他嗎?”

  田姜微怔......這話又是何意?!沈二爺怎會與田家抄斬案有牽扯,他還在不遺余力地幫她查案哩!

  略思忖更生氣了:”你勿要挑撥離間我們,才不會上你的當。“

  也沒心思看書冊了,下炕走至床榻前欲要歇息,想想朝秦硯昭冷冰冰看著:”秦尚書請回罷,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易遭非議,你或許無謂,我還有名節要守。“

  秦硯昭聽得笑了,他吃過兩口茶,這才慢悠悠站起身來,一面道:“還是那句話,我從不打誑語,等憑據備好定當給你過目,提點你句罷,別把感情全撲在他身上,到時生不如死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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