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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陸肆章 蠱毒中

  京城,教坊司,王美兒房。

  繡鴛鴦蝴蝶的大紅錦帳驀得被扯開,秦硯昭眸瞳還留有殘欲,卻已赤著滾滿汗珠的背脊,走近案前取過潔白棉巾子,掬起銅盆里的水盥洗手面,隨側伺候的丫鬟,幫他將身軀仔細擦拭干凈。

  半晌功夫,他已穿戴齊整,抬手將月白直裰的衣襟再撥緊些,鼻息間嗅到清爽的皂胰子味,脂粉香不曾沾染身半許。

  這是要走了麼?帳子里傳來妓娘慵懶的問。

  秦硯昭面無表情,僅冷淡地嗯了聲,丫鬟打起簾攏,他頭也不回的跨出門檻去。

  廊下背手立著一長者,頭戴浩然巾,身穿蟒衣,腳踏白底黑面官靴,正昂面目光炯炯望著天邊的圓月,不是別人,竟是內閣首輔徐炳永。

  他身后跟兩個長隨,一個持玉骨川扇兒,撲走擾人的流螢,一個捧著黃花梨荷葉形茶盤,盤內放著玉雕的茶盞。

  秦硯昭怔了怔,卻瞬時恢復了平靜,上前作揖見禮,徐炳永擺擺手,拈髯淡道:王美兒嬌花弱柳,秦侍郎血氣方剛,既然如般歡洽,怎三催四請你就是不來,可是不給老夫面子!

  秦硯昭便知方才房中動靜皆被聽了去,心底掠過一抹厭惡,面上卻如常,語氣恭敬地回話:徐閣老多慮了,最近工部諸事繁雜,難得分身,再且岳丈似察覺出甚么,常將下官耳提面命訓誡一番,便沒了閑趣。

  徐炳永呵呵冷笑兩聲:李尚書如此糊涂,即便是京中家資尚可的百姓,三妻四妾、暖玉偎紅皆能享,汝等朝中大員作何不允,你毋庸怕他,我替你撐腰就是。

  哪敢勞煩徐閣老,下官自有計較。秦硯昭婉轉謝絕。

  前世里,皇帝再如何輪流換,貴為禮部尚書的李光啟,倒一直是混得風聲水起。

  官場風云詭譎,前途難卜,這或許會成為他最后的救命符,豈能輕易的割棄舍離。

  徐炳永亦不過隨口一提,轉而接了侍從手里的茶盞,狀似隨意問:你近日里都在忙何事?

  秦硯昭謹慎低言:皇帝意欲削藩,知下官擅造火器,命神機營的所有火炮、火銃、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槍、大小將軍筒、大小鐵炮等,皆由下官帶領工匠主辦,并改進原有火器易啞空、出火慢及難射遠等弊處,為日后應對昊王的數萬兵馬作足準備。

  徐炳永邊吃茶邊不落痕跡的覷眼看他,半晌才意味深長道:此次提任你為工部尚書,雖遭皇上批駁未成,你也不用懊喪,他能將火器交與你主辦實屬不易,心底想必對你已生器重之意,你好自為之,若削藩順勢而成,莫說尚書之職,入內閣為輔臣亦大有可能。

  秦硯昭喜怒依舊不顯于色,語氣平和的道謝,徐炳永反倒笑了:若是旁的官員,聽我這席話,定會顯狂喜放縱之態,你倒是鎮定從容,頗有幾分長卿(沈澤棠)的風范,甚好!

  下官與沈大人為人處事相差甚遠,他有其城府,我自有胸懷,徐閣老再莫將下官與他相提并論。

  話里的清傲不遮不掩,徐炳永并未見怒意,倒是有些驚奇地看了他會兒,正欲開口,忽聽得簾攏簇簇輕響,燭光下有個人影兒一晃而過,他便不多話了,只是拍拍秦硯昭的肩膀,直朝王美兒房走去。

  秦硯昭又在廊下略站了站,這才撩袍下了臺磯,慢慢地朝外走,他心里定是激動和愉悅的,激動的手攥握成了拳,愉悅的唇角勾起笑容,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他從未覺得教坊司上空的明月好看過,然今晚卻不同,大如銀盆,璨璨生輝,映得滿園銀海彌漫,琵琶絲竹聲隱隱傳來,竟如仙樂般動聽。

  他不自覺地思念起舜鈺來,那個倔強丫頭,他只等她回來。

  黃昏時還有圓月掛梢頭,誰知才過個把時辰,已是陰霾漫天,空氣潮熱,廊下幾盞紅籠紋絲不動垂吊著。

  無星無月亦無風,樹葉深隱的夏蟬也噤了聲,唯見遠處天際間時有白電暗閃,悶雷低咆。

  一場暴雨正不動聲色的悄然醞釀。

  沈澤棠由侍衛簇擁著走進悅來客棧,在途中又遭刺客堵截,幸得有暗衛尾隨,一番較量后倒也有驚無險。

  二爺,你的衣裳.......。徐涇滿心內疚,他手無縛雞之力,能活命全倚仗沈二爺相護。

  沈澤棠看了眼撕條口子的衣袖,并不以為意,急步只朝自己房間走,卻見個伙計百無聊賴守在門外,沈桓不見了蹤影。

  他神色一凝,徐涇先皺眉問起來:這里守門的指揮使去了那里?

  伙計見眾人面容冷峻,兇神惡煞的模樣,唬得直打哆嗦,暗悔不該貪那銀子應了這差事,忙上前跪下磕頭:房里的爺說沒有合歡花泡浴,他就要死!門外的爺,就趕去惠民藥局.......。

  他話未完,沈澤棠已掀簾跨進房里,桌上飯菜有用過的痕跡,墻邊擺著大木桶兒,里頭的熱水還冒著熱氣。

  再往床榻走,荼白帳子緊密闔著,他抬手欲要扯開,卻聽得舜鈺急切道:不許掀帳子,沈桓你個傻蛋,怎才回來?喘口氣依舊無力:把花瓣灑木桶里,你就出去。

  她的嗓音不似平日里刻意壓得粗低,此時顯了女孩兒的嬌俏憨媚,勾得人心都軟成了一汪水。

  沈二爺莫名有些發酸,幸得他回來的及時,幸得沈桓那傻蛋還未回。

  二爺?徐涇掀了半簾有些躊躇的問。

  再派侍衛去買合歡花。沈二爺頭也不回道:把門關緊,無我命令誰也不許進。

  但聽得門嘎吱闔緊聲,他一把扯開帳子,目光瞬間幽沉下來。

  床上的人兒裹著錦褥子,卻又難捺如火的燙熱,不情不愿探出光裸的腿來,抵著床沿蠕動著。

  嫩白的足尖觸碰到他的腿,便無意識蹭磨著,逗引沈二爺去看,那足兒怎生的這般纖薄小巧,這趾甲怎生的那般粉瑩圓潤,你怎生還忍得住不抓起來......。

  沈二爺官場浮沉數年,修身慎行,心性淡泊,常于高僧研習佛經,從不色令智昏........他忽然俯身將熱乎乎的腳丫子握在手里,毫不猶豫地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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