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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貳零章 疑心人

  太子朱煜是個疑心很重的人。

  譬如馮生擇了錦榭院修復踏馬飛燕,他便要聽她說出個令人信服的所以然來。

  譬如他此時,與夏侍郎的嫡女夏嬙坐于蘭亭中嬉樂,這里四方見水生涼,也無殘荷珍禽可觀,卻勝在隱密無人察。

  即便如此,他竟然看見九轉曲橋外,馮生不知端著甚么物什,和二個太監低眉垂眼過,步履匆匆,有種刻意躲閃的意味。

  夏嬙隨他視線望去,真是冤家不愁路窄,她接過丫鬟遞來的小手爐,冷笑問:此人怎會在這里?

  太子回眸盯看她的神情,有些驚奇道:難不成你認得他?

  夏嬙一時語塞,官宦之女養于室,豈是隨意能認得誰的,更況還是男子。

  她暗悔一時逞了口舌之快,卻見太子目光炯炯在等自已下文,曉得難糊弄他反惹生疑,索性撇嘴招認:上月初八時,府上與沈府皆在天寧寺做法會,來往間總有避之不及時,恰見這位小爺同沈尚書一起。

  太子笑了笑,吃口茶戲謔道:聽聞夏侍郎覺你太子妃無望,有把你許配沈尚書之念,那甚么法會估摸也是特地安排你倆相會,吾說的可真?罷罷罷,你若覺他好就去。

  夏嬙可不會天真以為太子在吃醋,伴君如伴虎她更懂,遂委屈滴淚狀:太子忒冤枉人,坊間謠言豈可輕信,小女一心向明月,家父亦是。

  見太子不置可否,她心沉了沉,索性咬牙道:況沈尚書與這位小爺有斷袖之情,眼里也容不得其它女子。

  哦?太子饒有興味的挑眉:吾聽到些傳聞總覺不可信,沈尚書也曾娶妻生女,雖這些年清心寡欲,還不至到換江山的地步。

  人總不可貌相。夏嬙又搖頭又嘖嘖:那日寺院親眼見他倆行為不羈,春情暗流,也算長了把見識。

  你要長這見識作甚。太子去握她的指尖:回去轉告你父親,讓他最好絕了旁的心思,旦得承帝位,自然不會將你們虧待,而帝位.......。他頓了頓,抿緊唇瓣慢道:吾勢在必得。

  舜鈺已尋到如何讓踏馬飛燕站立起的決竅。

  太子隔數日來見時,那馬兒已是蹬腿抻蹄,英姿勃發,雖還有一蹄修補,卻已是搖搖欲墜不倒。

  他便道:初見此物時百思不解,馬身比起龍雀來實在龐重,怎能以一蹄之力站得平穩?

  舜鈺恭敬回話:讓此馬屹立不倒主在馬蹄,因著毀損,里頭礬土掉落成空心,是以無法立起,在下用膠調合土,對上些章丹紅,將其心填滿即可,若說難度,便是填補多少土適宜,少一分即倒,多一分即倒,必須用手仔細拿捏,平衡角度尋重心落點,萬不得僥幸或輕心,否則四蹄做好仍立不穩,需得鋸解重塑,更是麻亂。

  太子也是愛才之人,聽她講得很是有理,倒也不吝贊美之意:聽聞馮生在國子監名之姣姣,讀書甚好,此時聽得,果然出眾。

  舜鈺憶起沈二爺交待,在太子面前需得藏愚守拙,遂謙卑道:常言說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馮生還是少年,學識有限,也只懂些皮毛而已。

  太子淡笑不語,只在房中四處走望,忽見諸多瓶瓶罐罐后頭,有一竹籃,里頭聳著某物,同踏馬飛燕一般大小,罩著碎花錦緞子布。

  這是甚么?他用手指著,回頭問舜鈺。

  舜鈺神情微變,抿著嘴唇強自鎮定道:不是甚么稀罕物,一些銅鋁塊配料而已,太子勿要輕動,上頭皆是粘漆或粉塵,恐污了手。

  好!太子看看她,微笑著頜首,轉身間卻突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遮掩的布匹扯下。

  頓時怔住,是尊青銅麒麟獸,同踏馬飛燕寬高無異。

  舜鈺忙上前跪下認罪:此尊麒麟獸是陳公公拿來,原是擺在祠堂供奉用,前些日宮人打掃時見著銅色有異,便拿來讓在下修補。

  你好生復原踏馬飛燕就是。太子語氣陰沉沉地:莫要逞強好勝而因小失大。

  舜鈺垂首鎮定道:麒麟獸沾染了粉狀銹,清除倒也簡單,而倘若不修,不多日它會酥成粉子,再無復原可能。此明器旺運化煞催丁,實不可多得。

  太子臉色緩和下來,說來他確實需要旺運化煞。

  你倒是個實誠的人。他尋著椅坐下,微微笑了:若兩尊明器修復皆得我意,定好生重賞你一番。

  讓舜鈺免禮不必再跪。

  舜鈺不起,俯身磕頭道:馮生視錢財為身外物,并不在意這些。

  太子聰穎,聽話聞音自知她心意,抿了抿唇瓣:那你想得甚么?

  舜鈺道:聽聞宮內有一本《蠱毒秘要方》,未曾流于市過,若能得來翻閱幾日,便是馮生此生大幸。

  你不習醫,看此書又有何用。太子疑惑問。

  馮生自幼有怪疾,常陷夢魘中不可拔,曾有醫者說此為黎苗巫術而致。舜鈺繼續道:平日里無事也將醫書琢磨,可書中對蠱毒鮮少有解,還萬望太子成全。

  太子默了默,問旁伺候的公公,可知此書現在何處?

  那公公俯身稟話:《蠱毒秘要方》此類宮中秘藏醫書,如今皆由太醫院掌管。

  太子醍醐灌頂,看著舜鈺道:太醫院院使秦仲,若吾記得沒錯,應是你姨父罷。

  見她頜首答是,忍不住搖頭失笑:你個機靈,秦仲那老兒素來膽小謹慎,行事更是呆板不懂變通,想必你定求過他而未允,我雖貴為太子,也并不是甚么都能得。

  一縷陽光透過窗欞,悄爬上舜鈺的頰腮,襯得眉翠含顰,水目春流,俏鼻下,一張小嘴朱紅,竟是漂亮的不可方物。

  太子莫名有些恍惚,他長居宮中,鮮少去民間游歷,偶聽些閑言雜語,說外頭有些美少年雌雄難辨,才引得龍陽爭寵,今得見一個,果然令人心旌搖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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